人间天堂烟雨中

弘一法师（李叔同）曾对友人谈起过他 1918 年在杭州虎跑寺出家当和尚的经过，开场头一句话便是说：“杭州这个地方，实堪称为佛地；因为那边寺庙之多，有两千余所，可想见杭州佛法之盛了。”

说当时杭州有两千多所寺庙，这么大的数字或许令人难以置信。不过早在北宋时，苏东坡就说杭州有“三百六十寺”了。

（《怀西湖诗》）。宋室南渡后，杭城内外及周围湖山之寺庙增至 480 所，这也是有记载的。因此，1930 年代杭州的佛寺不会少于 400 所，是最保守的估计了。

差不多就在弘一讲那番话的时候，作家郁达夫也正居住在杭州。他是个无神论者，不信佛，谈起杭州庙多，笔下颇带挖苦：杭州西湖的周围，第一多若是蚊子的话，那第二多当然可以说是寺院里的和尚尼姑等世外之人了。……

你若上湖滨去散一回步，注意着试数它一数，大约平均隔五分钟总可以见到一位缁衣秃顶的佛门子弟，漫然阔步在许多摩登士女的中间……

欣赏也罢，挖苦也罢，反正，旧时杭州寺庙多得出奇是个事实。宋人已将杭州称作“江南佛国”，而那之前，吴越国的时候杭州已经造了一百多座宝塔。所有这些寺庙、宝塔都让后世写过杭州观感、西湖游记一类文章的人们印象深刻。

这个事实具有许多含义，可以解释老杭州的许多特征。不过弘一法师在那篇谈话里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讲下去，没有讲杭州为何会有那么多寺庙。大概是觉得不言而喻吧。

画家林风眠 1920 年代曾在杭州创办国立艺术院并任校长兼教授。他的话以果推因，道出了弘一的未尽之言：“杭州西湖之寺观林立，正是杭州西湖比别的地方更为富于天然美的证明。”

也就是说，因为杭州风景好，所以杭州寺庙多。你想，全中国无论哪里，风景好的地方都必定建有寺庙，是个什么道理？

◎灵隐寺大雄宝殿

古书上常称佛地、佛寺为“山林”、“丛林”，言下之意是天下佛寺总是建在山水佳境。先是风景吸引了和尚，然后他们建起的寺庙，在经历许多世代之后，便成了名胜古迹。

所以我说，和尚们和道士们，堪称是中国各地山水风光最早的发现者、开发者，其足迹所至，远在徐霞客、张岱们之前。

风景这么好的杭州和西湖，哪能不让他们占去许多？！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和尚们发现了杭州这个“天堂”。

远在晋代以前和尚们就知道杭州的妙处多多，所以从那时侯起他们就开始到杭州来建庙，而且一来就是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飞来峰一线天

丛林处处

杭州寺庙之多，仅是里西湖（北山路）短短一线，就有几十座之多。

自钱塘门出城往岳坟方向去，  第一座大寺庙是昭庆寺 （即现在的“少年宫”），做的水陆道场。抗战胜利后的几个月里，缴了械的驻杭日军被集中安顿在昭庆寺，可想而知该寺之大。

接下去那一路还有智果寺、玛瑙寺、招贤寺，直至里湖那头也是规模很大的凤林寺，都是比较出名的。

智果寺是苏东坡当杭州太守时重建的，据说是因为他初见该寺， 竟与他在黄州时所梦见的一模一样。

后来苏东坡不仅重修智果寺，还约了十多位诗友来寺内赋诗题字。

◎灵隐冷泉亭

招贤寺则因有来自西藏的玉佛而闻名，及至弘一法师圆寂，灵骨在移至法师当年出家之虎跑寺之前曾在该寺供奉。上面这些都还不算是最出名的。杭州的大寺庙，旧时号称“八大丛林”，都是建在自南、北、西三面围绕西湖的那些山上山下。山都不大，不高，却也因此而方便了朝山的香客。

寺庙建在山中，得以占地广大，院阔庭深，且有山泉潺潺，林木葱郁，在出家人眼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聚仙气、更显佛光了。内行人都说，西湖风景，山色胜于湖光。说来也怪，像这样灵气十足的山林，也只在西湖周围诸山见得，出了杭州往富阳去或者往余杭去，过云栖、梅家坞、十里琅珰及小和山之外，你就看不到像西湖诸山这样林深树密、烟霞氤氲的景象了。这也可以解释为何是杭州集中了诸多古刹而不是分布一些到邻近各县，须知在宋朝之前，杭州比起周围诸县还算不得大地方呢。

◎净慈寺

西湖诸寺，首推灵隐，殿宇宏大，佛像雄伟，乃东南第一大佛寺，东晋咸和元年（326）即由印度高僧慧理始建。1600 多年来几经火毁又几度重建，越建越壮丽、考究。

清道光年间重建，梁木取自汉口，柱木得于南京。光绪年间又重建，巨商盛宣怀竟从南美购来木材。

除了佛殿，寺内还有多处名胜。奇石嶙峋的飞来峰，得名于那位印度高僧对它的一句感叹：“吾国天竺灵鹫山之一小朵，不知何年飞来？”后来，自五代经宋至元，在飞来峰的岩壁上和几个石洞内外，留下 380 余尊石刻造像，被后世认作西湖文物精粹。

◎南屏晚钟

还有冷泉亭，最得宠于文人墨客，唐代的白居易就曾为它写过一篇《冷泉亭记》，其文曰：“东南山水，余杭郡为最。就郡言，灵隐寺为尤。由寺观，冷泉亭为甲。”可谓推崇之极。

自五代周显德元年（954）永明大师始建之净慈寺，旧时规模之大，香火之盛，堪与灵隐寺媲美，故杭人有“北山灵隐，南山净慈”之说。

苏东坡留下诗句，道出该寺之宏伟：“卧闻禅老入南山，净扫松风五百间。”

◎黄龙洞

宋高宗时重建罗汉堂，塑五百罗汉，形态各异，无一雷同。其地风光，前矗雷峰塔，后倚南屏山，本是浑然一体，可惜后来修建的南山路，穿寺而过，将其一分为二。明洪武时，净慈寺以两万斤铜铸一口大钟，于是“南屏晚钟”随风飘送，声声响彻杭城……

◎远眺雷峰塔

杭州还是个各种宗教和睦共处，各类庙堂香火皆旺的地方。 玉皇山上有道观， 葛岭上有抱朴子炼丹处，还有黄龙洞道院，这些都是杭州道教的大场子。黄龙洞原是佛家的慧开和尚在此建的寺，后来竟成了道家的场子，这该是个很有趣的故事。

地处杭州闹市羊坝头的凤凰寺，是我国现存伊斯兰教四大古寺之一，始建于唐代，后来在南宋咸淳七年 （1271）由回族人阿老丁重建。直至今日，那寺里面还有不少东西是元代乃至元以前的旧物。

【主播】

若颜：朗诵爱好者。只闻书香，静听悲喜，喝茶读书不争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