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旧事》
作者:黄蒨
诵读:雪儿
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前后,全国掀起上山下乡和支援贫困地区的热潮,我们苏北迎来了热情洋溢的满口来不来斯的大南京人,对于几乎足不出户的小县城人看着这些从省城来的南方人,不亚于见到外星人一般,有些不怕生的孩子围着他们上下左右打量,稀罕不能。自然有优越感的南方人倒是落落大方,没有一点鄙夷的目光,还会大把大把地散发随身带来的五颜六色的特产零食,说着好听的如莺声燕语的南京话,惹来一片啧啧赞叹和羡慕的眼神。
我的童年是和这些南京人度过的,那时我已上小学,虽然时过四十多年了,记忆深处的印象多是和朝夕相处的南京人有关。
当时的家乡没有几家像样的工厂,当地人印象颇深的是电机厂,我难以找到那些关于南京人在故乡的贡献记录,凭着记忆回忆我的南京邻居们点滴往事。
和我家紧挨着的一家姓唐,南方人称阿姨为某某妈妈,我们称唐家阿姨为唐妈妈,她家孩子叫我父母为黄爸爸黄妈妈,一开始听着别扭,喊着也别扭,时间长了习惯了听着也顺耳了,还有种亲切感。
唐家父亲过世早,唐妈妈一个人拉扯七个孩子,下放来苏北时,唐妈妈带着四个儿子过来,还有一儿两女留在南京。
唐妈妈个头不高,一米五多点,可四个儿子个个是人高马大的的小伙子,看上去都是虎背熊腰,但他们对唐妈妈却是百般孝顺,从不敢对唐妈妈大声言语,照顾唐妈妈不亚于闺女般周到。
唐家有个儿子在我的故乡当时赫赫有名,叫唐宝丁,在白酒厂上班,正直仗义,打架出名,有一年因为抱不平打伤人,那个年代时兴游街,被拉上大街亮相多日,脖子上挂着大纸牌,上面写着游街事由,引来众人围观,唐宝丁如绿林好汉一般昂首挺胸微笑着一路走过,很是自豪无比。当年只要一提及他名号,县城那些混混无赖们都不敢蛮横。
因为是门挨门的邻居,我们两家走动多些,南方人不会做面食,我母亲经常送去馒头大饼,唐家在南京的儿女们来探亲会回赠我们常年难见的点心糖果。我特别喜欢吃唐妈妈做的豆角泡菜,酸酸甜甜的,不像我们北方的咸菜,只有咸。
男孩子们都是粗犷淘气的,唐家的小伙子们和我们玩的最多是捉迷藏游戏,左邻右舍的孩子都召集来,分成两拨,房前屋后都是农村田地,各自找地方躲起来,我身单力薄,跑不过大孩子,常落后被刮鼻子,还美滋滋地笑。他们还会在家门口的大树上绑上铁棍当作单杠锻炼身体,我看着好玩也学着上窜下跳,人小杠高跌落地上疼得龇牙撅嘴怕被笑话还不敢吭声。
唐家哥几个最小的也比我大有五岁,我是女孩家不爱说话,他们常给我起外号逗我,印象最深的是“小斜眼”,他们故意找茬惹我生气,我一不高兴就白眼瞅他们,所以得此雅号。
有一年唐家最帅的老五追求我姐姐,每次有好吃的都让我送给我姐,我嘴馋忍不住吃上一两个,送给姐姐时还惦记着姐姐的施舍。七十年代末他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返城,我父母舍不得姐姐远走没同意他们谈恋爱,后来也就不了了之,再后来听说他生病不治。
紧挨着唐家的姓贾,贾爸爸是一个人带着儿子过来的,贾妈妈是农村人,带两个女儿留在南京郊区,一家人依靠贾爸爸微薄的工资糊口。
贾爸爸叫贾玉其,儿子叫贾建国,到底是大老爷们,照顾孩子不如妈妈耐心细心,男孩子发育迟缓,贾爸爸常常是手忙脚乱焦头烂额,只要听得贾家叫骂声,必是贾建国在学校尿裤子或扯破衣服被家法伺候了,贾爸爸打起孩子来绝不心慈手软,小板凳往门口一放,抓小鸡似的把贾建国拎起来按在板凳上,噼里啪啦打的杀猪样叫唤,这时左右邻居都会过去好说好劝,贾爸爸像怨妇一般絮叨自己的辛苦,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做饭洗衣服,一个大男人又当爹又当娘确实不易。为了改善伙食,贾爸爸经常下班时去食品公司的肉摊上捡些碎肉碎骨头什么的。生活的艰辛使得中年的贾爸爸看上去像六十岁的老头,干瘦如柴,弱不禁风。
那是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大多是一人工作供养一家人,工资只够养家糊口。爆米花是我们喜闻乐见物美价廉的零食,每每听得爆米花机的轰隆一声响,家家户户的孩子忙不迭地找布袋拿瓷碗,端一碗玉米或是小米,围在小锅炉旁候着。一天放学,炸米花的人来了,贾爸爸正在做饭,贾建国嚷嚷要吃爆米花,贾爸爸备好布袋米碗,千叮咛万嘱咐别乱跑,小孩子家贪玩,看着人多排队把东西往地上一搁溜去玩耍,玩到天黑两手空空跑回家,贾爸爸问起爆米花时才想起,回头去找人已走光,布袋瓷碗也没影了,贾爸爸心疼物资,扭着儿子耳朵往家去,爆米花没吃着,结结实实挨了一顿饱揍,要知道那年头一碗米一只布袋几乎是两三天的工资,贾妈妈娘仨也指望着贾爸爸这点辛苦钱的。
当年我们住地就前后两排房子,住有十来户人家,南京人有一半,我是女孩家,父母管教严,除了邻近两家多些走动,其余都不熟悉,记忆里好像还有姓苗一家,姓袁一家,都是电机厂的职工,苗家爸爸还是电机厂书记官。
七九年南京人开始返城,几年的邻里相处结下深情厚谊,大家都依依不舍,难舍难分,回城后头一两年他们还隔三差五地回来处理未尽事宜,再往后渐渐的就音信皆无,时至今日一晃四十余年,我时常会想起他们,有时夜里梦见醒来不禁潸然泪下,想念不已,往日感情还在,记忆还在。
十年前听闻唐家有两个儿子因病不治,老六唐宝亮是江苏大学的教授,该是退休多年了,其他人都杳无音讯。如今我来南京带孙辈已有七年,和孩子说起童年之事仿佛昨日重现,也想着再能见到才好,因为多年断联也无法联系,一别经年再无机会,童年的感情只有搁在心底了。
社会如一条激流,总是带着漩涡滚滚向前,我们经历着历史的苦难,也相拥着幸福,我们都在向前走向前走,因为明天在等待着我们!
-----作者简介-----
黄蒨,网名踏雪无痕,江苏泗洪人。喜欢有温度的文字,常把生活之况味流注于笔端。用心生活,以情写作。
----主播简介----
主播雪儿:西子诵读总编:。私企经营管理者,曾担任电视台业余主持人。江苏大运河朗诵团副团长,浙江省朗诵协会会员、杭州市朗诵协会会员、是多家文学平台的特约主播。有朗诵培训工作室。愿用我的声音传递美好!(微信号zhulihui075920)公众号:西子诵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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