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住鄠邑娟雅酒酣醉

正当年痛失秦腔妹

     上回说到田程与张娟雅游历了草堂寺，局长提议要再去户县城，她要看户县农民画呢。其实田程知道，领导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想与自己在户县共度良宵，再寻罗曼蒂克呢。田程何乐而不为，就顺水推舟，把车开到了鄠邑区。这新改的名字，还急忙叫不顺。在一处醒目的酒店登记入住后，都觉得有了疲态，就好好地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华灯初上了。他们两个人就在酒店的西餐厅用餐。点了几个清爽的菜品，服务员问他们喝点儿啥饮料酒水？张局看了看田程，意思是看他喝啥。在娟雅的印象里，田程可是他们局里的喝家子，他的白酒量半斤八两不在话下。田程也知道娟雅的爱好，女人嘛，虽然有时候为了场面，也陪其他领导喝点儿白酒，可一个女人如果真的去酗白酒，恐怕有损淑女形象的。田程对服务员说，拿一瓶干红吧。谁知道，娟雅局长说：“拿瓶五粮液，我想喝点儿白酒。”服务员款款地去下单。

     这当口，田程才顾得打量这个四星级酒店的西餐厅。金碧辉煌的吊顶，投射下透着暧昧的灯光，水晶吊灯分明欧洲风格，餐桌上铺着桌布，服务员穿衣讲究：白衬衫，黑色西服背心，男孩打领结，女孩系丝巾。有诗为证：

鄠邑酒店西餐厅，

装饰讲究灯火明。

入座好像在伦敦，

低头细想户县城。

     娟雅对这儿的环境也很满意，脸上荡漾着欢快地笑容。很快，酒菜齐备。他们慢慢优雅地使刀用叉，勤斟酒多举杯，一瓶五粮液不一会儿就下去了一大半。田程看着脸色绯红的上司，说，“娟雅，要不就不要再喝酒了。你的牛排还没有切几块呢！”娟雅说：“我们还得继续喝。两个人一瓶酒都喝不完，算什么文化人！牛排不吃了，酒肯定得见底。”田程见状，也没有阻拦。吃西餐喝白酒就已经是个创举了，不醉不归的豪迈，却真是中国文人的血脉。“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李太白的《将进酒》，就是我们喝酒的宣言书！遂举起杯说：“领导，干！”

     田程几乎是搀扶着张局回的房间。帮她脱鞋宽衣，娟雅就沉沉地睡去，甚至，轻轻地打起了呼噜。这下倒好，田程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了。看着身边的娟雅，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周小红。

     那年全西北举办秦腔“四大名旦”“四小名旦”电视大奖赛，周小红跃跃欲试，决定报名参加比赛，市群众剧团也全力支持。小红虽然最早出名，在兴安县颇有名气，可来到古都时秦腔艺术已经沉寂，所以在全省还是无名之辈。那几年在陕西电视台的秦之声栏目也较少露脸。想一想当时参赛的阵容，陕西省戏曲研究院，力推李梅、李娟，李君梅；三义社有候红琴；易俗社有惠敏莉。其他省市院团参加的，比如柳萍，她是宁夏银川的秦剧团团长；袁丫丫，是甘肃兰州秦腔剧团的新秀。有谁还听说过古都市群众剧团的周小红？不过，田程没有拉她的后腿，与其让她呆在家里郁闷不乐，不如让她去电视台好好唱戏去，参加比赛，说不定就是改变她心情的好机会。能不能作“名旦”倒在其次，只要妻子心情快乐起来就达到目的了。她参赛的剧目很传统：《赶坡》；备选剧目《断桥》。预选赛很顺利通过。毕竟在专业剧团作过主演，这些段子的唱腔特点，表演程式熟记于心，面对评委和摄像机，没有胆怯，表演专业，深得好评。进入第二阶段比赛，马上就显得缺少竞争力了。其他演员的才艺，或画国画；或写书法；或唱歌曲，各显其能。周小红只好临时按照田程给她的柳公权的帖子，写了几天毛笔字；上得舞台表演，字丑得还不如小学生，一下子就砸了！可怜周小红，没有输在唱戏上，倒在了才艺比拼上了。从陕西电视台铩羽而归的周小红，回家后脾气特别大，头几天几乎不吃饭，每天闷头睡觉。田程给她反复给她讲“胜败乃兵家常事”，“哪里倒下去，就在哪里爬起来”的哲思理念，可周小红哪里听得进去？有一天晚上，田程炒了几个菜，硬拉起她来一起吃饭。她看到了桌上的绿瓶西凤，掂起酒瓶给茶杯里倒了两满杯，对田程说：“老田，我心里苦得很，咱们两个干一杯。”小红平时为了保护嗓子，可是滴酒不沾的，今天突然要喝酒，田程不免有点担心。但考虑到妻子近几天确实心情不好，想着喝就喝点吧，或者可以缓解她心中的不快。所以就端起杯子与她碰了一下，说：“干！”只听得咕咚咚声响，小红的一茶杯酒全倒进肚子去了。当下，她就脸色发红，一口菜都没有吃，便倒头就睡。晚上，田程给她倒了好几次水，她默默地喝了下去。不时地喊着：“老田，我难受！我难受啊！”田程也无能为力。第二天起来，周小红一点儿嗓子都没有了。这下，他们两个人都傻眼了！去二院看了喉科，开了西药，吃了没有效果；又去中医学院开了中药，吃了也是没有效果。时间一天天过去，周小红的嗓子没有丝毫要好转的样子，人也一天天憔悴下去，瘦骨伶仃的样子了。田程说：“古都看不好，咱明天就去西京医院；西京看不好，咱们就去北京，去上海。我就不信看不好你的嗓子！”可周小红只是摇摇头，给田程说：“你给远远打个电话吧，我想他了。”田程不敢怠慢，当下就给在上海交大读本科的田远打了电话，让他回家。田远说，“爸，我正准备毕业论文呢，假期再回行不行？”田程说，“你妈妈病了，说她特别想你。你还是回来吧。”田远归来的那几天，周小红洗漱化妆，收拾得很精神。她甚至下厨给孩子做饭，包了他最爱吃的韭菜大肉馅饺子。用她哑了的嗓子给田远说：“孩子，好好读书。听你爸的话，毕业回到西京来。多陪陪你爸爸。”田远哭成了泪人，说：“妈妈，你就嗓子这点儿病。咋能说这种话呢！你以后就不唱戏了。我一毕业，好好挣钱养活你和我爸。”想不到，田远回学校的第二天早上，周小红就跳进了河滨湖……

可怜周小红，有秦腔迷当场高唱秦腔：

     祖籍陕西兴安县，

     周家村里有家园。

     谁料参赛拼名旦，

     兵败长安实可怜。

     身跳滨湖一命断，

     戏迷痛心如刀剜。

     何日再听君唱段，

     渭水东流一梦间……

     作家简介：王瑞祥，陕西洛南人。在咸阳工作。喜欢读书写字，赋诗填词。愿意与志同道合者切磋，共度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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