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遍野都是金黄的油菜花,空气中充斥着青草与油菜花的芬芳,我漫步在田间的小路上,鬓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了朵金黄的油菜花……

只是这样子的日子始终是回不去了,自从我上大学后,故乡的一切就离我越来越远了。
小时候总是觉得日子漫长,未来与故乡相伴的日子还有许多,待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所有的来日都并不方长。
妈妈前阵子摔了一跤,摔断了右胳膊,远在千里的我,只能每日发着微信视频,让爸爸给我看一看妈妈。
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我不是远嫁,但胜似远嫁,学生时代,我最大的梦想,便是逃离我那个家乡,离得越远越好。
上高中的时候,每天的挑灯夜读,不为别的,只为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可以离开我那个让我感不到一丝温暖的家。
我的家乡在汉江河边,父母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据说他们是在八十年代自由恋爱的结合的,这让我一度觉得非常讽刺。
我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候,便是五岁那年,我们买了新房子,搬入了新家的那段时光,那段时光很短暂,但是却是我幼时唯一的光。
月光如水,我在场院的水泥地上拍着别人送的一个小皮球。
爸爸,妈妈和我,我们站了个三角形,我踢球给爸爸,爸爸踢给妈妈,妈妈又踢给我,这是我第一次玩皮球,大家都很开心。
后来皮球坏了,在水泥地上再也弹不起来了,我所有关于家的美好记忆,也和那只坏了的皮球一样消失在岁月的流光里。
父亲念过高中,在那时候的农村算是半个“知识分子”,他很有能力,但是却说话浮夸。
记忆中爸爸说过的最浮夸的话,是骂妈妈,做过最凶的事,是打妈妈。
故乡土地丰饶,四季物产丰富,田地里总是有干不完的活计,农忙的时候,男人当狗使,女人当男人使,孩子当大人使。
妈妈怀孕了,要生二胎,我那时候才上二年级,妈妈一直有贫血的毛病,怀孕也没有很注意进补,在那医疗不发达的时代,很不幸地早产了,胎盘在母体久不自然脱落,伤口一直在流血,医生却束手无策,她为此差点送掉了一条命。
兴许是上苍垂怜,妈妈最后还是坚强地活了过来,而孩子却在几个月后得了肺炎不治身亡。
一连串的打击下来,妈妈的身体再也不能恢复如初,甚至需要终生吃药来维持正常的生命体征。
妈妈身体好的时候,我是幸福的,然而妈妈身体不好了,我就是不幸的,连带着我的整个家庭都陷入了幼时的我所挣扎不出来的泥沼。
爸爸开始夜不归宿,他看妈妈,甚至看这个家都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懵懂懂事起,家里就没有一天平静的时候,每天都充斥着爸爸的骂声和妈妈委屈的哭声。
我开始想逃离这个家,但是我还没有能力。
在城里上初中的时候,经常晚上睡觉时候,可以看到外面居民楼里亮着的灯光,那么多窗口,每一个窗口都是一个温馨的家。
我好羡慕,我甚至幻想过无数次,如果那其中某一个窗口,是我家的就好了。
我开始给爸爸写信,我想让他知道,他女儿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她渴望有个温暖的家。
然而我慎重的每一封信,都没有得到他半个字的回答。
周末回家,妈妈的脸上一片乌青,瘦瘦弱弱的人儿,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我实在不知道她是做错了什么才能被这她曾以为的一生的依靠给打成了这样子。
我要和他谈判,但是他只觉得我还是小孩子,我想我要是个儿子就好了,儿子的话应该有力气揍他。
我开始恨他,是的,恨他,但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回家!不回那个家!
我开始周末也住在学校里,这种情况,直到高考结束。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考上大学了,虽然没有考到理想中的学校,但是总算是可以离开那个家了。
那个让我觉得沉闷的家,那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家。
我终于参加工作了,在我有能力养起母亲的时候,我让母亲和父亲离婚。
既然不能好好在一起过日子,那就各自安好吧。
只是母亲拒绝了我,母亲不愿意离婚,好吧,那我也确实无能为力,至于原因,她说:你都参加工作了,我也熬出来了,不离了。
中国式女人的隐忍,我无话可说,但是我这辈子肯定是做不了那样子的人的。
时间一晃,我参加工作已经好几年了。
爸爸妈妈也老了许多,没有人催我结婚,我也不想结婚。
一个人在外漂泊的日子,几多甘苦只要自己知道。
我走了很多地方,也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
终于,我在南方一个靠海的城市认识了刘先生。
他不是很好看,但是他很宽厚,他身上有一种写在骨子里的淳朴。
我不想和谁结婚,我也不想和谁生小孩,婚姻对我来说那真的是件恐怖的事。
转眼三十岁了,我还是不想结婚。
人,始终是个感情动物,我可以无期限地耽误自己,但是我不能耽误刘先生。
我说分手吧,我不想结婚,他不同意。
这条路其实走的很难。
后来我怀孕了,我们才拿了结婚证。
孕吐很厉害,闻到油腥味就会大吐一场,我想到了母亲,让她来帮忙做饭。
与母亲相处了大概有大半年,过程很崩溃,产后不久就让她回去了。
生了孩子后我得了产后抑郁,很多次,我想抱着孩子从楼上一跃而下,但是看着怀里无辜的小生命我生生止住了。
我要上班,没有人看孩子了,父亲意外出现了。
他来帮我看了将近一年孩子,期间大吵过一架。
我与父亲的沟通方式,大抵就是吵架了……
仿佛只有在吵架时,这么多年积蓄的满腹委屈才能得到释放的出口喷薄出来。
这是我家一贯的沟通方式,至今我都觉得很是奇葩。
而三十多岁的我,也终于开始学着开始理解父亲、原谅父亲。
只是那些长在记忆中的伤痕,却永远不会淡去。
有人说一个家庭好不好,全看男人对待妻子的态度,我想给这句话满分。
人生没有后悔药,往事不会再重来,虽然我会尝试原谅父亲,但是有些事,是无法原谅的。
这些事,过了这么多年了,都淡了,有时候我想以小说的形式,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把这些慢慢揭开,但是伤口揭开总是会疼的,遂放弃了。
以后,也不想再提起了,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