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下,长江的江面上波光粼粼,南来北往的船只掀起层层浪花,惊起一对白鹭飞向长江天际。
“爷爷,爷爷,你快追我呀,追我呀,咯咯咯……”稚嫩的孩童声在风中飞扬,将我的视线从江面拉回。
江岸边的樱花渡公园草坪上,一个约五六岁的小女孩,拉着风筝线圈沿着江边奔跑着,两只羊角辫跳动着,粉色的裙裾随风起舞。爷爷提着小水瓶、毛巾跟在孩子后面跑,嘴里不停的喊着:“慢点,慢点,我的小祖宗哎,小心摔跤……”
天空湛蓝,一只漂亮的彩色蝴蝶风筝,在空中上下飘摇着。我失神的望着眼前的景象,仿佛又回到那个久远的时光里。
小时候,我是在外公家附近读的小学,吃住也在外公家。记忆中的外公总是把我当小公主一样疼爱。虽然是农村,但很少让我干农活,我的许多“无理”要求外公外婆也总是尽量满足,这在同龄孩子中,是我尤为荣光的事。
那个时代的山里孩子是不知道风筝的,我们只知道折纸飞机。大概是四年级时有一篇《风筝》的课文,是鲁迅先生写的,读了这篇课文,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有趣的玩具,可以作出各种飞虫鸟样,栓上绳子就能飞到很高的空中去,这个就叫“风筝”。
回到家,我便拿着课本书,拽着外公的手,要外公按书上讲的,给我也做一个可以“飞”的风筝。
外公是读过书的人,他是知道什么是风筝的。外公说:“没有画笔,没有彩纸,怎么做呀?”
我不管,一个劲的缠着外公,不做就不依不饶的耍赖。
外公实在没办法,高高举起他那又宽又厚实的巴掌向我的头扇下,我来不及躲闪,嘴里喊着不要,随即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双手抱着头,卷曲着脊背,等待着“重掌”的拍击。好一会也没见反应,我慢慢睁开眼,却见外公笑脸盈盈的站在一旁看着我。
我又气又恼,跑过去捶打着外公,握着外公的手摇晃着,嚷嚷着非要外公给我做风筝。
外公摸了摸我的头说:“好,给我小外孙女做风筝,不过,你得好好读书我才给你做。”
“知道了,我保证好好读书,外公给我做风筝。”我鹦鹉学舌的重复着外公的话。
外公是很巧的篾匠。他随即在房屋后面砍了根竹子来,破竹、刮青、破层、削蔑,一会就弄了一扎有绿色的细蔑、一扎有黄色的宽蔑。他又去找了一些牛皮纸、麻绳线来。
外公问我喜欢什么风筝。我歪着头想了想,就要个“蝴蝶”吧。
“好呢!”外公找了个马扎凳子坐好,将两种不同的蔑在手里来回交换着,看得我眼花缭乱,仿佛是在变魔术似的。约莫一个小时左右,一只蝴蝶架子就搭好了。外公用洋芋粉调了浆糊,将牛皮纸糊上去。又从内屋找来一支红蓝色的铅笔,再到炉灶里取了几截木炭。开始了画画。外公读了很多史书,字画都很好,不一会,蝴蝶的胡须、鼻子、翅膀都画好了,我静静的看着外公做着这一切,满眼都是崇拜的光。
这时候,外公把一截木炭递给我,让我来画眼睛。我既兴奋又紧张的接过木炭,在外公的一点一点指点下,完成了眼睛。
外公将风筝举起来,让我站远一点看像不像。
“像,就跟真的一样!”我兴奋的拍着巴掌,又蹦又跳。
外公见我喜欢,眉开眼笑的告诉我不急,还有最后一道工序。 然后将麻绳的一头栓在蝴蝶骨架上,再用根小木棍将多余的麻绳缠绕上。
“风筝好咯,走,放风筝去咯。”外公举着风筝,带我去旁边那条直路上放风筝。
来到路上,我急忙的从外公手里拿过风筝,有模有样的开始防线。可是线放了很长,风筝却一动不动。
外公说:“看把你急的,还没学会走,就想要飞,先得知道怎么让它飞起来才有用。”这才不急不慢的接过风筝,教我先要找到风口,再用一只手托着风筝,另外一只手持线,一截一截的放,边放线边向后跑。
风筝终于飞起来了,我拉着风筝线,逆风跑着,风筝越飞越高。看见空中翻飞的风筝,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外公在后面追着我喊:“慢点跑,小心摔跤!”
从此,放学后,只要天气好,我就会带上很多小朋友,一起去放风筝,那条小路上,总是传来一群孩子欢快的笑声。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风筝,也是最珍贵的风筝。
外公现在已离开我20年有余。每次回到家乡,走在那条小路上,久远了的那一阵阵笑声就会回响在耳畔,外公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我脑际,恍若昨日。
久远的风筝,回不去的时光,忘不了的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网络用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