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的《一首先有曲后有词的歌》,引起一些朋友对歌曲《高举革命大旗 》的回忆。
这首歌的词作者是诗人芦芒。芦芒作词的广为流传的歌,不只是这一首,电影《铁道游击队》插曲《弹起我心爱的土瑟琶》的词作者也是他。
芦芒是我的第一个作家朋友,他的年龄比我大十岁 ,参加革命的时间也比我早得多,我同他相识于上世纪50年代末。当时,我在上海一个区的共青团委工作。芦芒是作家协会上海分会书记处书记、副秘书长,为了深入生活,进一步了解青年,芦芒到团区委挂职任副书记。
芦芒报到后,我们给了他一枚共青团团徽。他高兴的立即戴上,那段时间他天天戴着团徽,说自己年轻了。芦芒挂职并非作秀,团区委举行常委会,他积极参加,还同我们一起深入基层。我同他一起去过不少工厂,他对青年中的先进人物非常关注。记得,他接触了分别在两个工厂的两个男女青年劳模后,对他们十分赞赏,半开玩笑的说他们是很般配的一对,如果能成为一对就好了。他能写出《高举革命大旗 》这样深受青年人喜欢的歌,同他深入了解青年,同青年人有共同的思想感情是分不开的。
芦芒的最大特点是热情,热情洋溢,对人,对创作,对事业都充满热情。他的诗是充满激情的,他对人十分热情。他知道我喜欢文学,就鼓励我写作。他强调创作一定要深入生活,得知我作了采访,准备写青年工人搞技术革新题材的作品,就陪我深入车间,到在技术革新上做出杰出贡献的先进青年的机床旁观察、体会。我写成散文后,他介绍我同文汇报《笔会》主编相识。这篇文章发表在《笔会》上,是我在全国性报刊上发表的第一篇散文。芦芒培养了许多青年人。如上钢一厂的工人谷亨利、上海玻璃厂的工人王森等,都得到他的指导。谷亨利是30多岁才脱盲的工人,芦芒到上钢一厂挂职期间,手把手指导他写诗,使他成为诗人,出版了诗集,加入了作家协会上海分会。在上钢一厂挂职期间,芦芒不仅自己创作了诗集《东方升起朝霞》、电影剧本《钢城虎将》,还培养了大批青年作者,包括后来任新民晚报副总编辑的周宪法、工人剧作家陈心豪等。
那时,工作忙,很少有空闲的时间。只要有时间,我就到芦芒家聊天。说聊天,其实主要是我听他说。我们很少谈论写作技巧方面的话题,较多的是谈文学界的情况和他的活动。《高举革命大旗 》先有曲后作词,就是在聊天时听他说的。他说到孟波怎样通过电话将曲一遍又一遍哼给他听时,情不自禁地哼给我听。 他到北京参加全国作家代表大会时,在东安市场的一家小店里,买到一本关于诗词格律的书,十分高兴。他不仅拿出书来对我说,这本书怎么好,怎么有用,还叙述了买到这本书的过程。
老作家魏金枝通过《萌芽》杂志编辑约我到上海作协谈话,热情的对我指导。芦芒知道后对我说,魏老是好人,很热情,但他的话,有些你要听,有些不能全听。告诉我,有位曾发表过有影响文章的作家,因听了魏老的主张写文章被打成右派,提醒我注意。这是对我的关心爱护,令我难忘 。
我调到北京工作后,给他写过信,也收到他的回信。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文化大革命初。我到他家看望他时,他刚被勒令到文化广场参加批斗上海市委领导人的大会回来。虽然被打为“走资派”,被赶到码头参加重体力劳动,他仍很开朗,对我说起在码头劳动的情况。我担心他肩扛那样重的箱子难以承受,他笑着说没关系,找到窍门就扛得动。他问我是不是造反派,我说我是逍遥派,两人会心地笑了起来。谈了一会上海和北京的情况,彼此互嘱保重后告别 。 粉碎“四人帮”后的几年,我没有机会去上海,不知他是否仍住在原来的地方,没有联系,想等到上海时去找他。后来,听到他不幸逝世的消息,很是意外,写信给他的夫人表示哀悼。
听说,自发的去参加芦芒告别仪式的人很多,尤其是受到过他的培养的作家和文学爱好者。
我不能去送别他,只能在心中怀念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