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次参战
世界军史上有段经典的“1/4”理论说 :当兵只有 1/4的几率碰上战争;即使上了战场,也只有1/4的受伤几率;即使受了伤,也只有1/4的死亡率……
我国政府公布,我军从建国以来,共发生过包括抗美援朝 ,中印边境反击,中越边境自卫还击战在内的14次战争 。我1970年底参军到11军32师 ,有幸经历过其中的三次战争 ,在战火的考验中 ,心灵得到了净化。
援老抗美作战
上世纪60年代的1964年,发生了 “北部湾事件”,美国加紧了对越南及印度支那地区的侵略战争。越南,老挝,柬埔寨及东南亚地区是中国的近邻。战火烧到家门口了。“唇亡齿寒”,中国不可能坐视不管。
1965年7月28日,根据中央军委的命令: 从中国人民解放军系列中,派生出一支援外部队, 他就是第五支队。这是一支不穿军装,不带五角星帽徽和领章。穿着出国部队(援外部队)服装,带着工兵器材,筑路设备,同友邻的高炮,工程兵,铁道兵,通讯兵及一些空军,海军和后勤部队开赴越南。发扬 “一不怕苦, 二不怕死。”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经过三年艰难困苦的奋战完成了在越南的作战和筑路任务 。
1968年9月,根据老挝人民革命党及其政府的请求,中央军委命令,从越南撤离回国休整的五支队和昆明军区民族一支队,以及昆明军区部分步兵,后勤部队,承担援老抗美筑路任务。从1968年9月到1978年的十年里,我国动用了15个工程兵团和两个民工大队,为老挝修建了总长822公里公路,移交给了老挝人民民主共和国。
开赴异国
1972年2月,乍暖还寒。南国的临沧,清凉的空气里充满着盎然生机,早开的茶花早桃红,已在树梢上绽放出几朵山茶花来。在临沧博尚的军营里充满着火热的青春。
我们团要出国了,到老挝执行援老抗美地面警卫作战任务。从入伍那天开始就懂得了“军令如山倒,服从命令是军人天职”的我们,高兴极了,有的同志当了半辈子兵,也没轮上打仗,我刚当兵一年多就碰上,能叫人不高兴吗?接受任务后,内心又激动又有些紧张。作战不像训练场上的有板有眼,一招一式,而是需要真枪实弹,拼个你死我活的硬功夫。何况还是在异国的土地上。
在准备工作的日子里,我们连一位排长却忙里偷闲,给远在家乡的妻子发去电报:速来部队!当时,部队规定,要保守出国秘密,不准给亲戚朋友家人写信。那知妻子不知其意,拖着怀孕的身子来到部队,方知部队要援老抗美,出国打仗。排长毕竟思妻心切,还有腹中的孩子,信不写发个电报,也未尝不可呢?
我们战士则不像他那样想,我们沉浸在激动又有些紧张的思绪里。部队进行了国际主义、爱国主义、革命英雄主义和群众纪律等一系列的出国前教育。为了配合教育、出国动员,看电影的次数也多了,《董存瑞》、《地雷战》、《英雄儿女》等激励着我们,特别是那句“向我开炮!”深深地镶嵌在我们心里。排长想的却比我们多了,他是中央财经大学的毕业生,因66年“运动”中断了学业,分到部队锻炼,后来当上了排长,他想的东西就复杂得多了;有家庭、有妻子、有文凭、有阅历。出国何日归、前途何去、命运未卜……其想法是有情可愿的,人都是有感情的嘛!
没过多少日子,在《全世界人民一定胜利》的歌声和群众夹道欢送中,车队启动了。我们乘坐在大卡车上,226个人分成4排,中间两排背靠背,屁股下垫着木箱、背包等物。一路上言语不多,只有卡车引擎发出的轰鸣声……
长长的车队,一路走来。途经景谷、勐腊、勐养、尚勇。我们的心在咚咚地跳。大家不知不觉地把靠在肩上的枪越攥越紧……尚勇到了,这是出国前的最后一站。大家恋恋不舍地看着国内的天空、森林、袅袅炊烟的村寨……我们越过国境线到达老挝。我们团部到达老挝的纳堆县,代号723大队。从轮建部队手中接收了移交的任务:担负起援老筑路工程部队地面警卫作战任务。这是一条长400公里的公路,它是经过数个轮建筑路部队,艰苦卓绝、冒着生命危险和敌机狂轰烂炸,一公里一公里的推进下筑成的,它就像一条金色的巨龙腾飞在老挝茂密的森林和葳蕤大地上。任务明确了,我们不但要保证已建好的公路不被破坏、筑路部队的安全,还要守护重要桥梁19座。为此,全团分布在沿线29个执勤点上,严阵以待。大家下定决心:“人在公路在,人在大桥在,誓死保证完成任务”。
高度警惕
根据筑路指挥部和友邻部队的介绍,敌人以往活动的特点是:“小股、短期、残忍、怕死。”入老后,部队虽未发现大股敌人活动,但经常出现空情,敌机每天都有来骚扰的。在国内,老兵们喜欢说:“老兵怕哨,新兵怕号”。此时,我们要加上一句,大家怕警报。警报一响敌机就要来到。刚开始,不但害怕,还有些紧张。当时,老挝的右派没有什么攻击力量,但美国的B52轰炸机和高空侦察机在上空盘旋。不知是侦察情报完成后,还是怕陷入我方高炮部队的陷阱,于是打加速炮弹,“叮咣”一声巨响,敌机直插云天,逃之夭夭。
刚开始,“叮咣”一声确实把我们吓坏了。我们当兵时间不长的,听到后心里就一阵紧张,浑身发抖,有的甚至忘了躲进自己挖的防空工事。说句实话,从新兵到老兵,在生死二字上谁都会有这种感觉,从害怕到紧张,最后变得机敏和坚强,克服掉畏惧心里。当“叮咣”再次响起时,担心的是敌机扔下的炸弹是炸了公路、桥梁,还是扔在了我们自己的身旁?后来时间长了,也就习以为常了,久而久之,大家都麻痹了。“叮咣”巨响过后,还会你一言我一语谈笑风生地说:美国鬼子胆小鬼,真怕死。后来,我们对“北部湾事件”略知一二,敌人真狡猾,明明是美国军舰挑起事端,还派飞机将越南民主共和国的鱼雷快艇击沉,蓄意制造“北部湾事件”。难道美国又要在老挝演一场“欲盖弥彰”的把戏:一旦侦察机被击落了,或是飞行员被生俘了,狡辩说我没有丢炸弹,那只是一颗没有弹头的加速弹,来掩盖自己的狼子野心。
我们排守护的这座桥,在距中老边界纵深60多公里的大山沟里。四周是山,丛林密布,桥梁横跨在一条不知名的河流上,桥长百余米,是进入老挝的第一座桥,如果遭敌破坏、影响巨大。
在地面的警卫工作中,我们是高度警惕的。上级通报说经常有敌特来偷袭守桥部队和炸桥。一次敌轰炸机来炸孟拉大桥,炸弹在大桥附近爆炸。守护大桥的六连三排按预定方案进入工事,对空中观察,以准备打击俯冲敌机,同时防备地面敌人趁机破坏。敌机被友邻高炮撵走了,大桥丝毫无损。记得还有一次,有个部队发生过几名士兵被敌特工杀死了,给我们敲响了警钟,万万不可麻痹大意。当时,我已经是4连1排2班班长了,全排守一座桥。排长参加上级学习了,除了正常带班带岗,无论刮风下雨,我都会跑到桥下四处看看,问问守卫战士是否有情况,做到心中有数,以防万一。这样做既增加了兵之间的情感,也达到了检查哨兵警惕性的目的。在老挝的日日夜夜里,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老挝风情
入老一年后,我被调到团报道组。岗位的变动,让我的视野得到了扩展,思考和分析能力得到提高。因工作需要,我经常乘车去到全团所在的东线丰沙里、南乌江,西线勐新,南线南塔省的一些地方,进行采访报道。每次外出,总有一些弹坑、废墟、残垣断壁映入眼帘,虽然没有枪炮声响,空气中没有留下呛人的硝烟味道,但紧张的气氛却有些令人窒息的感觉。脑海里闪现出老挝人民在法帝国主义铁蹄的蹂躏下血雨腥风的画面;苦难的人民在法国殖民者统治下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有一次外出,路过一段较为开阔的地方,看见公路旁一座座坟冢排列整齐,坟头一律朝着东北方向。驾驶员将车速降下来。他说,这都是来得早的筑路部队牺牲的战友,他们是被美国飞机的炸弹和机枪子弹夺去了生命……那时刚投入筑路的部队,没有防空高炮,敌机疯狂至极,哪里有筑路部队就跟随而来,就像跟屁虫一样,轰炸、扫射成了家常便饭。只要敌机一来,筑路人员就分散进入茂密的森林里,车辆离开便道进入林区。敌机一走,筑路部队争分夺秒又抡起镐铲干起来。那真是公路推进一公里都要付出昂贵的代价。后来,有了高炮部队,敌机害怕了,不像早前那样驾驶飞机俯冲下来,傲慢的狞笑着,哒哒响地机枪追着人群扫射,在机舱里还得意的嚼着口香糖,地下的人看得清清楚楚,真是太猖狂了……怪不得轮到我团警卫作战时,飞机每天仅是三五架,转上两圈,“叮咣”一声便逃之夭夭了。
公路沿线在树林的掩映下坐落着一些村寨,佛塔露出金色的塔尖,格外引人注目。老挝村民信奉小乘佛教,一进入村寨,感到浓厚的宗教色彩。幸好部队1971年5月招的民族兵派上了用场。老挝民族中的老丁族、老宋族的生活习惯和语言,与我国的傣族基本相通。他们见到我们,双手合十举到唇边,虔诚地看着我们,念着“萨白低”(你好)。这些都是前面轮建部队在做群众工作时打下的良好基础。老挝的人民对中国人很友好,遇到集会或是活动,他们都会在胸前佩戴毛主席像章。如果越南人来了,便会悄悄地把像章取下来藏好。从这个小动作可以看出,越南对老挝渗透得多厉害。当时,越南为了“支援”老挝,向老挝村一级地方都派了“顾问”,他们的责任,名义上是帮助老百姓发展生产,维护社会稳定,实则是征收公粮,组织劳务派遣。他们住在各个村里,轮流吃住在各家。住哪家,都得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来给他们吃。一天 ,我乘团里给连队送物资的车到南塔。途经一地,恰遇对面过来一辆老挝运输车,相互都减速靠边让行。这时,突然有辆越南运输车从老挝车后快速地驶来。在不宽的公路上两车相错时,越南车应减速在后,等老挝车和我军车错车后再驶出。可是,越南车从两车中急驶而过,差点把老挝车撞翻了。我乘坐的车也差点被挂着了。
老挝的民风非常淳朴,人民勤劳诚实。他们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我们刚到老挝时,住在上一轮部队住过的油毛毡房子里,床是用竹篱笆拼起来的,下边打上木桩,再用钉子钉上就支成了床,老挝森林资源丰富,其覆盖面积达80%,林木不乏有昂贵的柚木,还有做家具的上乘花梨木。对这些,部队秋毫不犯,只砍竹子破成竹排当墙壁,割些山茅草铺在油毛毡上,冬暖夏凉,挺实用的。我们的锄头、镰刀,劳动完后就放在原地,从未丢失过;筑路部队的许多施工工具都留在工地上,第二天接着干,也没少过一件。
那时,相对来说,物资还是贫乏的。许多东西都是从国内运输来的,就是蔬菜到了这儿有的烂掉,有的变质,一半根本不能吃。于是,我们就地开荒种地,把从国内带来的菜籽,撒播在刚翻挖出来黑油油的沃土上,不超过一月,种上的辣椒、茄子、萝卜、白菜、莲花白、大葱等,长得非常好,我们自给有余。看到不深的河水里,鱼群在水里游来游去,从没想过打捞上几条尝尝鲜。因为信奉小乘佛教的村民,他们是从来不吃鱼的。要尊重他们风俗和生活习惯。一天早晨出操回来,团作训参谋蔡四维发现屋后的防空洞口里盘着一条大蛇,蛇身有两米多长,按常人说,这是送上门的礼物,可以打牙祭了,开开洋荤。可是,我们没有这样做,而是想尽办法将这条蛇送回到它生活的地方。
经受考验
面对大自然密林、大雨、狂风、浓雾、泥潭、蚂蝗、蚊虫的考验,我们早已习惯了;对保卫桥梁不让敌人破坏,筑路部队的安全得到保障,我们是严阵以待,高度警惕的。可是部队还是出了一点问题,驻守在老挝勐新机场附近的三营机炮连有两个战士“失踪”了。这究竟是回什么事?那时,营团的高炮、高机运输的交通工具是骡马,重机枪和炮都靠骡马驮运。平时骡马的放牧,就成了机炮连战士的一项经常性的工作。战士阮帕和杨腊是1971年5月招来的民族兵,他俩牵着骡马到附近有草的地方去放牧,这为敌特间谍人员提供了拉拢和腐蚀的机会。连队派人四处寻找,硬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通过各种途径,还是将两人找到了。经过谈话、了解、查实,他俩的确是被敌特间谍看上了,用“美人计”派了两个小姑娘与他们套近乎,请他俩吃零食、送东西。后来还让战士去他们家里玩,一同去看望她们生病的“爷爷”,然后,让战士在他们家里吃饭睡觉。这样,两名战士被腐蚀了,向她们提供了自己连队的一些情况。“失踪”的事发生后,部队及时以反面教材为例,再次敲响警钟,加强教育,做一个拒腐蚀永不沾的好战士。
1974年3月,部队圆满胜利完成援老抗美筑路地面警卫作战任务,奉命回国归建。
怀念中国
柬埔寨元首诺诺敦•西哈努克亲王曾经写过一首名叫《怀念中国》的歌曲,我借此歌名作为本篇的结束语。
西哈努克在歌词中写道:
啊,敬爱的中国。
我的心没有变,
它永远把你怀念!
我们高棉人哪,
有了你的支持,
就把忧愁驱散。
你是一个大国,
毫不自私傲慢,
待人谦逊有礼,
不论大小,平等相待。
你捍卫各国人民的
自由、独立、平等,
维护人类和平。
呵,柬埔寨人民
是你永恒的朋友!
从60年代开始,中国政府陆续对第三世界的一些国家给予援助,修筑了铁路、公路、派出了医生,抗击了疾病和疫情……在困难的日子里,勒紧裤腰带,慷慨援助……因为我们是友好邻邦,是亲兄弟,是唇齿相依的好邻居。
美国曾经是世界上最富有和国力最强的国家,如果按照人们的愿望来说,应该为人类作出更大贡献。可是他却违背世界人民的愿望,从20世纪中后期,就依仗其强大的军事力量到处发动战争,充当世界警察,颠覆与其价值观不同的国家,危害无数平民,破坏了多少个国家的美好家园。他们用“双重标准”“美国优先”,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的国家民族的痛苦上。
在援老抗美的10年中,中国共动用了15个工程兵团实行轮建。另有两个民工大队,同时还调派了沈阳部队雷锋团参加筑路。在那艰苦的岁月里,特殊的环境下,雷锋团不但优质、快速、高标准地完成了军委下达的任务,还把雷锋精神带到了整个筑路沿线,带到了老挝,让邻邦领略到了什么是雷锋精神。1968年至1978年,中国为老挝修筑了882公里的公路,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据有关资料统计,援老部队牺牲269人,其中210人安葬在老挝孟赛和班南舍的烈士陵园中。
除此而外,中国还对第三世界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为了帮助更多的国家,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尽早摆脱贫穷和落后,过上好日子。中国是一个大国,说话是算数的,中国有大国的风范,敢于担当,敢于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敢于申张正义,面对敌人,不怕流血牺牲。
在新时代的感召下,中国元首擘画了“一带一路”的蓝图,得到了许多国家和地区的欢迎和支持,中欧列车满载各种物资运往世界各地。沿途各国共享“一带一路”带来的实惠和繁荣。老挝首当其冲响应“一带一路”的倡议,中国大西南铁路工程,正按计划进行中,隧道贯通的喜讯频传。大西南铁路贯通老挝、泰国、马来西亚和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是最便捷的国际大通道。2016年,中国、泰国、柬埔寨、缅甸、老挝、越南等签订“澜湄合作协议”,它是推动“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平台。如今“澜湄模式”“澜湄速度”“澜湄效率”正成为闻名世界的“品牌”和“名片”。
澜沧江从唐古拉山走来,气势辉宏,浪涛排山倒海,进入湄公河后,河道变宽,江水平缓下来,它或许想歇歇脚,还是要和湄公河说说悄悄话……
澜沧江,请你把中国人民的问候和祝福告诉它……我们不会忘记1971年,中国是怎样走进联合国的……湄公河,你可听见了?你看湄公河平静的水面掀起了阵阵涟漪。它听到了,还发出柔美的笑声。湄公河啊,湄公河,请你把“一带一路”的欢歌捎给邻里,愿我们心中的友谊之歌、幸福之歌、和平之歌源远流长。澜沧江、湄公河,放开歌喉吧!
自卫还击作战
胜利回撤
1979年2月17日,在云南、广西边境,数万门大炮轰鸣,数十万军民同仇敌忾,向敌军发起了反击。这是我军奉中央军委之命,为支援柬埔寨人民的抗越斗争,打击敌军犯我边境,称霸东南亚的狼子野心而实施的战争。战至3月5日,奉中央军委之命,在中国边境全线,参加自卫还击作战完成各自预定作战任务的部队,开始回撤。
32师回撤的时间是1979年3月7日。
这天黄昏,32师各部队沿老街郭参公路回撤。94团在右,96团在左,沿公路两侧各自成纵队行进。
96团按2营、团指(直)、1营、3营的序列回撤。此前,各营连均在公路左翼各高地待命。郭参大桥被我96团彻底摧毁后,上级下达了回撤的命令。虽然规定了开进序列,但此时部队的心里都想往前赶,防止越军狗急跳墙,趁我回撤追尾袭击。其实,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上级对此早已作了周密部署。炸毁了郭参的楠卡大桥,越军的机械化部队是不可能追上来的;越军的炮兵已受到重创并在防止我进攻的撤离状态下,很快组织大规模炮击可能性不大;地面小股敌人的追击倒是可能的,但我方工程兵在与敌脱离接触的地段已炸毁了桥涵,并在必经地段埋设了地雷;当时的空中警戒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我航空兵随时可以从平远街机场起飞迎敌。主要是地面警戒,各部队都派出了应有的警戒,为部队回撤提供了安全保障。
96团指挥所是下午6点左右开始撤出阵地的。此前,团长孙生田已就回撤事宜向各营连下达了命令,并特别要求各单位加强警戒,保证安全。因为团特务连配合执行炸毁郭参楠卡大桥的任务,团指挥所的警戒由2营6连负责。指挥所刚离开指挥工事不到1公里,从敌方山后就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大家心里一紧:是越军追击来了吗,还是越南特工来袭击我们?还是这位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孙团长比较冷静。他当即命令:陈参谋,你立即带6连一个班占领附近高地掩护,部队继续回撤!此前,我已从96团4连调团作训股任作战参谋。战中紧随孙团长调遣。于是,我立即令紧跟在指挥所后边的6连派出了第1班,携带轻机枪1挺,冲锋枪和各自配备的武器,随我迅速前出到公路左侧的高地。我按照第1组在公路边占领有利地形准备战斗,第2组占领高地顶端观察,第3组携轻机枪随我在半山腰占领阵地的队形进行了布置,并规定了信记号。此时仔细观察前边的地形:高地前边是一片开阔地,公路靠山一侧,蜿蜒延伸向郭参。敌人要尾追我军,此地是必经之路。我很欣赏这个位置选的不错,大家很快占领了阵地。此时天色已暗下来,远处出现了几个人影在晃动。大家立即警觉起来,人影渐次向我高地接近了。一组报告:“陈参谋,敌人追上来了,打吧!”“不!等一下,放近点!”我说。此时,前边公路拐弯处又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大家赶紧低头隐蔽。不对!枪声好像不是冲着我们而是在向对面射击。此时那些人已快接近我们占领的高地,我迅速下到公路边,观察他们的动静,并拦住了解情况。这才弄清他们是师工兵营的人。刚才,是他们从前边回撤时,发现越南的水牛在他们埋设的地雷场中踩踏,想用枪弹扫倒水牛而把地雷留给尾追的越军。
原来是一场虚惊!我想,后边已没有我军人员了。掩护部队回撤的任务已经完成,我立即令1班收拢回撤。此时,天已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炮声还在隆隆作响,7号公路除了我们10来人,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我心里暗暗佩服部队回撤的速度。我们完全是摸黑跑步前进,大约跑了3公里。又有一伙工兵在等待我们过后点火炸桥涵。我们刚越过他们不到100米,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火光划破夜空。我们知道是工兵已经点火了。我们继续奔跑,不久后边又是一声巨响,一道闪光。虽是早春的夜晚,越南仍寒意正浓。但大家的衣服早已湿透,扛着机枪的战士更是气喘吁吁。记不清有过几次巨响,几次闪光,我们已经精疲力竭。水壶早已空空,干粮已没有。我一边跑一边招呼战士们:“我们是最后回撤的步兵了,除了炸桥的工兵,后边已没有中国军人了,再累也不能掉队,再累也要坚持回到祖国的怀抱里去!”没有回声,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在回答我:“永不掉队,坚持就是胜利!”。
公路两边是崇山峻岭阴森的黑影。炮声不知何时停了,除了战士们的脚步和水壶与武器的碰击声,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这时,前边不远处出现了两个亮点,不时还有人在走动。我知道,那肯定是我们自己人。有了亮点,就有了希望。我们快追上回撤的大部队了,各自心中暗喜。我们加快了脚步。到跟前一看,是工兵科长冯文亚带着人在此接应炸桥的工兵。他告诉我们,回撤的部队离此大概3公里。我们又向前继续跑步,大概跑出2公里,发现有台车停在公路边上,车灯用布蒙着,只发出微弱的亮光。当我们跑近时,车上的老兵向我们喊到:快跑啊,我们马上要炸桥了!天哪!慢跑都跑不动了,还能快跑?我在心里想:我们必须搭上这辆车,才能赶上回撤的部队。我们跑到车边,早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车上的老兵很友好,伸手把我们一个个拉上车去。车上已挤满了士兵。驾驶室也挤了3个人。我只好站在车边门下的脚踏板上,一只手伸进车窗死死的抓住车内的把手,防止汽车颠簸时摔下车去。一声更大的巨响和闪光,飞起的泥土在我们周围落下。等担任点火任务的两个战士爬上汽车,汽车就开动了。这是32师要破坏的最后一座桥。为了防止越军对我回撤部队的尾追袭击,上级命令,32师必须炸毁以上桥涵阻止敌人。32师工兵已圆满完成任务了,他们感到高兴。此时,炮声又响了起来,是敌人的还是我军的,我们分不清。但我们不害怕,已经习惯了。
战中历险
司机加速让我们的汽车追上了回撤的大部队。我站在驾驶室边门外的踏板上,汽车在公路中间颠簸前行。汽车的小灯照着公路两侧回撤的部队,一路尽览了回撤部队的状况:94团、96团的部队在公路两侧各自成一路纵队行进。长长的行军纵队里,有拿树枝当拐棍拄着走的;有相互搀扶着走的;有扛着轻重机枪走的;也有背着炮具走的;有骡马驮着火炮走的;也有骡马驮着伤员在走的……总之,队形不乱,但形象可笑。这让人想起了电影《南征北战》里的场面。是啊!大家都累了。参战以来的战斗经历在我心中泛起。
1979年2月12日,96团从临沧博尚出发驱车千里到达蒙自。2月17日开赴金平县十里村,从马鹿塘出境向班绕善公安屯发起攻击,以策应94团攻击西罗楼。2月23日,32师撤离金平转战河口,履行昆明军区预备队的职能。2月25日沿7号公路经班非、楠棹、坂甘,在东家、栋光附近落车,前出到朗勒、为麻地区加入战斗,接替14军向郭参攻击前进。在上级炮兵的掩护下,94团、96团分别沿7号公路两翼向郭参方向攻击前进。先后攻占越南他辣、龙棍、会意东、扣周、花鱼洞、董宗坡等。3月5日,96团攻占了郭参及12号高地要点,3月6日炸毁了郭参大桥……
转眼间,回撤的部队到达了为麻。这里是一片开阔地,公路也比较平坦。汽车22团以及部分地方支前车辆在这里等候,接运部队回国。我把1班带到6连归建后,很快找到了团司令部的位置。团参谋长刘玉尊早已把车辆编好队。我们登车出发了,时间大概是凌晨3点多。车队开着小灯,拉大距离开进。我躺在大车的车厢板上,任凭汽车的颠簸抖动。司令部的人员有的先遣走了,有的下营连跟进指挥了,在位人员很少。这辆大车上才十多个人。虽然躺着,但睡不着,颠簸是客观的,心里的激动、感慨才是主要的。我们终于完成任务了!我们就要回到祖国了!我们就要见到亲人了!这些天来,我们几乎没有洗过脸,没有刷过牙,没有吃过热食,没有松开过绑腿,甚至没有脱过鞋。衣服干了湿,湿了干,压缩干粮啃的让人牙齿发黄,身上的酸臭味自己都可以闻到。腰疼的直不起来,躺在车厢板上,全身就像散了架似的。不能入睡,参战以来的几件事,几乎同时涌上了我的心头。
2月24日傍晚,96团从金平转战至河口槟榔寨地区,接受了上级关于在东家、栋光附近落车,在朗勒、为麻地区加入战斗的命令。当晚,作训股长唐忠贵带领我们按照孙团长的意图,拟制了作战命令,尔后孙团长召开作战会议下达命令,并简单组织了协同动作。次日凌晨部队出发。在为麻地区展开成战斗队形攻击前进的时候,便遭到了越军猛烈的炮击。我随副团长田庆安在2营机炮连后跟进。越军炮击时,驮炮的骡马受惊跳起来,马蹄踩响了越军埋设在公路边的反坦克地雷,巨大的威力把牵马的士兵和骡马炸飞到天上数十米,落下的肉块和泥土打在了我的身上。战士们用雨衣把牵马士兵的遗体抬向了后方,部队继续前进。这里是一片开阔地,敌人早已布置了火力,企图阻止我军进攻,部队拉大距离跑步通过了。当我们进到半山上的时候,远远看到7号公路对面的山顶上,越军的机枪正在喷射着蓝色的火苗,进攻部队被压在山下。我用步话机立即向孙团长报告,通过团里向炮群请求火力并报告了位置坐标。不一会,几群炮弹覆盖了山头,机枪哑了,敌人四散逃窜。打得好!打得好!我差点叫起来。打掉了越军的火力点,部队继续攻击前进。
2月28日这天上午,雨后初晴,太阳懒懒地照在越南这片土地上。96团指挥所在向郭参方向转移途中,突然遭越军炮火袭击。孙团长立即指挥大家利用背敌斜面进行隐蔽。紧跟在团指挥所后面的100迫击炮连正在经过一片开阔地,越军炮火的袭击,打乱了该连的行军建制,有几名战士和骡马被炸得血肉横飞,弹片不时飞落在我们身边。此时,作训股的人员正坐在山边一块草坪上,有的脱下防刺鞋,让早已被水泡白的双脚见见阳光,有的在谈论着越军炮击的意图。当我扭头向坐在我身后的王康平参谋说话时,一个弹片飞来,正好打在我的两腿中间,插入草坪十多厘米。旁边的战士急忙用刺刀将弹片挑出来。啊!弹片足有一个鸭蛋大,还滚烫着呢。我暗自出了一把冷汗。作训股长唐忠贵开玩笑的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夜宿山头
3月2日傍晚,孙团长命令副参谋长王德武,军务参谋罗元林、战勤参谋肖光荣和我4人到1营了解攻打郭参12号高地的情况,并协助指挥。我们带了3个警卫战士就出发了。在团指挥所里,基本掌握战局发展情况的我们,沿着高地上的堑壕和交通壕急速前进。炮弹在空中飞来飞去,不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高地上,敌人遗弃的武器、弹药、钢盔、衣物、印有“中粮”字样的麻袋随处可见。被打死的越军尸体,肚子胀得像鼓一样,横躺在堑壕里,死牛烂马发出恶心的腐臭……我们没有心思理会这些,继续前进。碰到一些民兵、民工扛着弹药往前送,抬着伤员往后运。我们没有打招呼,只是相互点点头,表示我们都是自己人。画家兼电影组放映员周永祥还在堑壕里写生。我们是同年入伍兵,相处很好,寒暄几句我们就往前赶。还没找到1营,天就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偶尔有我方的火箭炮呼啸着射向越军阵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我们借着火光看清了周围的地形。这里是一个小高地,没有堑壕,周围有稀疏的树林,地面上是越南农民种的旱谷收后剩下的稻草。“我们就在这儿过夜吧”副参谋长王德武说。于是,我们4人背靠背就地而坐。三名警卫员端着冲锋枪,各自朝着一个方向坐下。我们的手枪都握在手里,眼睛使劲的搜索着各自的方向。早春之夜,寒意袭人,我们背紧靠着背相互取暖。在越南的山地作战,不知什么原因,电台一到晚上就联系不上,进攻部队也只有选择阵地过夜。没人讲话,各自都在心里想着可能发生的情况及处置办法。
攻占郭参
黎明,我们前行。不多久赶到郭参了。1营正与郭参12号高地守敌激战。枪炮声此起彼伏。民兵民工抬着伤员、烈士源源不断地后送。营长吕应荣像王成那样身背电台在指挥。他见到我们,分外激动。“我们的炮弹快打光了,帮助协调一下吧”他要求说。我们一边向指挥所报告情况,请求前送,一边协调在不远处的3营派人送来部分60炮、82迫击炮弹。中午,12号高地被我1营攻占,歼敌36名,缴获武器弹药1批。还在掩蔽部内发现有金丝猫和女人的乳罩等用品,可见这是越军的一个核心阵地,当官的已于凌晨逃跑……
“进国门了,我们回国了。”车上战友的喊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们的车队是从马关县边防口岸回国的。当日住马关县,第二天开进至建水县漾田地区。沿途地方政府搭建了不少的凯旋门,组织了不少欢迎部队回国的群众队伍。过了几天,全国人大阿沛•阿旺晋美副委员长带着慰问团来慰问部队。后来的那些天,主要是进行战斗总结和战评。作训股长唐忠贵带领我们整理文字报告。此战,96团共歼敌385名,其中毙敌197名,缴获作战物资1批。我军阵亡48人,受伤113人。
5月11日,96团离开建水漾田,14日回到临沧博尚归建。有诗曰:
那年二一七,
边关军情急;
千里边关炮火连天,
十万军民怒战敌顽。
我们声讨的是侵略暴行,
我们惩罚的是地区霸权。
为这正义目标,
在血与火的战场,
在硝烟弥漫的前方,
我们身边的同志,
无数年轻的战士,
倒在了冲锋的血泊里,
倒在了冲击的征程上。
军队的忠诚,
战士的勇敢,
人民的支援,
摧毁了敌军的防线,
打掉了敌人的气焰。
我们胜利了。
这个胜利,
改变了世界格局,
为中国的和平与建设,
赢得了时间,
为世界的战略平衡,
拨正了天平。
这是国家意志,
这是人民的意愿。
我们有不少战友,
长眠于南疆的红土地,
我们有不少战友,
伤残了身躯;
如今我们都老了,
时常都会勾起怀念,
前年的清明节,
我到蒙自烈士陵园,
看望我曾经的战友。
他叫朱建华,
战前十几天才从上海调来,
参战第一天,
就被敌军炮弹击中牺牲,
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那一刻。
我给他敬酒敬烟,
寄托对战友的哀思。
战友啊,
二一七,
将是我们永远的纪念。
老山防御作战
老山,海拔1422米,耸立在中越边境的骑线点上,苍翠的林木簇拥着它,那常年生长的红叶树点缀其中,格外耀眼,真是万绿从中一点红。它见证了“同志加兄弟”的友谊年代,它也见证了黎笋集团侵略扩张的狼子野心,硝烟弥漫的枪炮声破坏了我国边境村寨的宁静。村民被打死,房屋被烧、牛羊被掠……黎笋集团的“背信弃义”,把魔爪伸向中国。我国人民义愤填膺,我军予以迎头痛击。
1984年4月28日,14军奉命攻占老山后,敌北2军区指挥313师、356师、316A师、炮3师、炮18旅及其配属部队,组织了“7•12”大反扑,企图夺回已失阵地。14军部队奋起反击,挫败了越军的反扑行动。阵地前沿留下了大批越军的尸体。
1984年7月11日,昆明军区命令32师接替40师的老山防务。于是,32师紧急出动,投入到老山防御作战。这是我的第三次参加作战。
千里机动 星夜接防
在云南临沧、云县、南涧、弥渡、晋宁、开远、文山的千里机动线上,32师各部队正在组织开进。师长刘玉尊带着我乘坐一辆北京吉普车,不断超越开进部队往前赶。我们是要赶去麻粟坡县落水洞11军前指参加作战会议,此时我已是32师作训科长。沿途开进的部队建制序列比较零乱,掉队的车辆也不少。这是为什么?事后得知: 1984年7月11日,也就是越军“7•12”反扑的前一天,刘师长正带着杨子谦参谋长和我等人,在富宁县董干地区勘察地形并看望在此执行侦察任务的师侦察连,突然接到上级要求赶赴昆明军区作战部受领任务的通知。我们连夜赶回昆明。在作战部大楼里,临战气氛比较浓烈,机关人员正忙碌着各自的工作。作战部长杨礼溪接待了我们,他简要介绍了老山前线的战况并问了部队目前的情况后,立即把32师的任务进行了交代。并告诉我们,为了抓紧时间,军区已将命令向师里下达了,要求部队紧急出动。在家的师政委李正贤、副师长王德武等部队领导决定,因时间紧迫,准备好一个连就出发一个连,准备好一个营就出发一个营。于是,就出现了上述开进途中序列零乱的情况。
在11军前指参加完作战会议,我们迅速赶到马关拟制作战计划。这时各部队已先后到达马关地区。7月20日,32师在马关召开了作战会议。令94团在老山地区组织防御、96团在左起老山右至松毛岭的正面上组织防御。95团为2梯队,师炮团组成炮群在交址城以南地段选择配置阵地,军地炮团组成炮兵群,支援我师作战。紧接着,我们组织了协同和各种保障。7月26日,部队分批向老山阵地 开进。
一线防御部队是利用夜暗进入阵地的。各部队都派出了先遣人员,预先进入阵地熟悉情况,部队接防时由各自先遣人员带队。因此,众多的部队和车辆、火炮,开进和进入阵地,没有出现混乱的局面。这天夜里,师指(直)大概10点多才到达交址城。这个交址城是向敌斜面的最高点,也是进入老山和那拉口子的必经通道。站在这里,右边的老山清晰可见,左边八里河东山就在眼前,两山之间的这条公路,经过那拉口子出国,可直通到敌河宣省的省会河江市。公路弯急路窄质量差。就是在这样狭窄的道路两边,炮兵沿路配置着。军队的教材规定,一个炮兵营的配置地域不少于4~5平方公里,而在这里,一个炮兵团就配置在几公里的公路沿线,因为这是一场特殊的战争。这些天来,敌军为了阻止我军前送后运,其炮兵重点封锁了这个路段。公路上到处都是弹坑,一些桥涵被击毁,我工兵修起了急造军路和简易钢架桥。汽车是可以通过的,但必须摸黑前进。天空只有稀疏的星星,能见度很差,汽车闭灯行驶。在一些黑暗的地段,车上的人只好下车在公路两边行走引导,汽车在中间开行。
我们很快就到达了曼棍山洞。洞前是一片橡胶农场,一片平坦的地面上座落着几栋砖混结构的房子,这就是农场场部。旁边有条小溪,水是从洞内流出来的,清澈见底,冬天水还有些温度,可以洗澡。敌军霸占和经营老山的时候,这些地方他们经常出入。现在,他们的炮兵早已对此地计划好了射击诸元,时不时向这里打炮,房子被打烂不少,人员还有过伤亡。农场的人撤走后,房子可供部队临时使用。穿过农场,就可进入山洞。14军40师的指挥所就设在里面。32师作战会议结束后,刘师长曾带我们上老山察看了地形,也进洞与40师进行了交接。这是一个未曾开发的石灰岩溶洞,自然形成。洞顶在不断滴水,奇石怪峰不少。阳光从洞口射进来,只能照亮洞的前半部分,里面漆黑一片,只靠电灯照明。洞口比较大,洞内空气还算充足。洞内面积不大,但容纳100多人没有问题。我们在40师的基础上,按照司、政、后划出一块地盘各自开展工作。在居中的地点布置了作战室和作战值班室,每天早晨分析情况,交接班工作就在这里进行。
40师的人员早已收拾好东西。我们到后,他们便陆续撤走了。8月4日12时,老山战场正式由32师接替了指挥权。
全员出动 加修工事
依托坑道工事作战取胜,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中国古代名著《墨子•备穴》中就有关于运用坑道工事实施攻防作战的论述。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也说过,防御作战,阵地工事是取胜的物质基础。中国在抗日战争时期,冀中平原抗日根据地的军民修建了“户户相连、村村相通”的地道网,他们依托这些工事实施地道战,粉碎了日伪军的“围剿”和“扫荡”。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创造性地构筑了以坑道工事为骨干的支撑点式的防御阵地体系,依托它有效地阻止了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的进攻。
32师接防后没几天,在全师上下开展的第一项活动,就是全员出动,加修工事。师里作出这项决定,也是从教训中总结出来的:刚接防的那些天,可能是部队换防的意图被故军有所察觉,加大了对我阵地炮击的强度;同时,原有的大部分工事是40师老大哥攻占老山后,临时构筑起来的,野战性、临时性的特点比较突出。加之阵地在越军占领期间,在向我斜面方向布设了不少地雷;40师攻占阵地后,又在向敌斜面方向布设了部分地雷。这样,就限制了防御部队的活动空间。越军加大炮击给我军造成了伤亡。在老山至八里河东山12公里的防御正面上,部队基本上是一线展开,缺乏防御纵深和弹性。一些防御要点也并没有在兵力、火力上形成支撑点式的防御体系。因此,“7·12”越军一反扑,就造成了我军的不少伤亡。我师接防后,深感阵地工事的脆弱和不足。教训和现实使师首长定下了全员出动,加修工事的决心。32师加修工事是从三个方面着手的:一是由工兵科长胡东年组织专业人员在实施工程侦察的基础上,提出构工方案,然后组织师工兵营实施工程构筑,设置障碍等;二是由担任一线防御的94团、96团部队和师炮兵团部队利用防御间隙就地取材,改造加修工事;三是2梯队95团和加强的民兵民工,担任前送构工原材料的任务,保证一线构工的需要。那些天,上级为我们送来了大量的波纹钢工事、玻璃钢工事、型钢工事等装配式工事的材料。这些,都需要我们通过人力利用夜暗送到一线需要的地方去。师指挥所的人员也动员起来参加了前送波纹钢工事材料的行动。每天晚上,师机关司、政、后都分批轮流参加运送。从我到每个参谋都轮流几次参加运送。大家身背或肩扛波纹钢,在向导的带领下,摸黑前行。运送的主要方向是那拉口子上的松毛岭(40师攻占该高地出现了战斗英雄李海欣,因此又叫李海欣高地)。那拉口子是两国的边境口岸。这里地势较低,海拔不足400米,空气潮湿闷热,加之那时正值雨季,时而大雨倾盆,时而蚊虫成群来袭。更糟糕的是,敌方阵地高出松毛岭100多米,敌军随时观察着我军行动,一有动静,他们便炮击我们。有一段约1公里长的开阔地,40师战友曾在这里倒下不少,被称作“生死线”。我们的战友就是在这样的“生死线”上来回运送着构工物资。
经过工兵和全师上下1个多月的共同努力,在老山防御阵地及炮兵群、预备队等防御地域,阵地工事的质量得到了很大提高。在一些要点和支撑点里,初步形成了以坑道工事为骨干的阵地体系。马蹄形的、圆形的战斗坑道,掩蔽部相互连通,屯兵、弹药、救护、交通等可以并用。虽属野战性质的工事,但已大大提高了防御的稳定性,减少了人员的伤亡。此事受到了来师检查工作的昆明军区副司令员胡伯华、11军军长廖锡龙的赞扬。
骨干集训 阵地练兵
平心而论,老山之战,是一场争夺骑线点之战,其实质是一场政治之战。两国边境线就在骑线点上,在两国处于敌对状态下,谁控制了骑线点,谁就可以控制对方大片地域。从老山到那拉口子12公里的骑线点上,地形由西北向东南倾斜。骑线点向我方倾斜至曼棍山洞一线,向敌方倾斜至松毛岭前沿的清水河。倾斜直线距离约2公里。敌军控制老山骑线点多年,对我境内群众的生产生活构成了严重的威胁,并对我实施了多次挑衅。14军攻占老山骑线点后,敌军被迫撤至1~3公里以外越浅近纵深的阵地与我对峙。轻武器够不着,重武器反应慢。于是,越军就利用熟悉的地形、道路和夜暗条件,不断对我一线阵地实施抵近观察、小股袭扰,并利用冷枪冷炮对我人员造成伤亡,对我防御构成威胁。
进行骨干集训,组织阵地练兵的问题,就是由此提出来的。9月中旬,上级给部队配发来一批狙击步枪。这种武器虽不是什么高技术兵器,但射程远,精度高。师首长全面分析我师部队情况后,决定组织骨干集训。集训对象是各一线连,1名干部和3名狙击步枪手,共70来人。集训在96团指挥所后边南榔地区的开阔地上进行。我承担了这次集训的组织工作,杨参谋长现场指导,师政委刘先诚也到现场看望从一线下来参加集训的干战。刘政委是个幽默风趣的人,他欢迎大家来参加集训,并祝大家练好技术,杀敌立功。谈笑间大家很受鼓舞,学习非常认真。当天细雨下个不停,大家穿着雨衣,学习狙击步枪的构造、性能、分解结合,学习瞄准具的维护与管理。在此基础上,我们还在1000米的距离上安放人头靶,大家练习瞄准并进行了实弹体验射击。这天,所幸越军没有发现我们的行动,没有向这里进行炮击。据说接防前,40师老大哥在这片地域上安置伤员烈士,曾遭到过越军的炮击。
集训完了,师里专门下发了通知,要求各一线部队利用防御间隙组织阵地练兵。除了学习狙击步枪外,还要学习阵地内配置的其它所有武器的操作要领,做到一专多能,一兵多用。后来的实践证明,骨干集训、阵地练兵的效果是明显的,各阵地对小股袭扰,抵近观察之敌进行了有效的打击。一段时间,迫使越军不敢轻举妄动。据技术侦察情况反映,敌军每日都有伤亡,大部分都是被我军冷枪、冷炮所击中。
勘察前沿 战士触雷
毛泽东同志曾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指挥员的决心来源于周密的侦察和深入的分析研究。防御期间,师指挥所每天都要利用交接班的机会,对前一天的敌我情况进行分析,对当天的任务,采取的行动,把握的重点问题进行安排布置。这是贯穿整个防御过程中指挥所的一条制度。为了更加准确的实施指挥,师长刘玉尊带领我等5人,对阵地前沿实施了一次全面勘察。刘师长是河北人,高个子、身体素质很好,年轻时曾是师篮球队的主力队员。头脑敏锐、冷静果断。他对部队要求严格,也非常关心,记得第一次我们上老山主峰进行实地勘察时,警卫员的冲锋枪都是他帮着背上去的。我们首先勘察老山主峰前沿,紧接着对662.6高地及松毛岭高地进行了现场前沿勘察。这天,刘师长带领我们到达了146高地。这个高地完全是一座石头山,突兀耸立在骑线点上。上高地没有路,是攀着石缝上去的。顶端大约200多平方米,全是石头构成。高地上配置有炮兵前进观察哨、阵地观察哨及防御步兵共约30人。战士们利用石缝掩护自己,并弄了一些麻袋装土作掩体。站在高地上,敌我前沿的情况一览无余,各种地形地物清清楚楚。也许是敌军的观察哨发现了我们。就在我们刚下高地后,敌军的炮兵向高地进行了猛烈的轰击,高地上有3名战士被击伤。
刘师长因有要事回指挥所了,我带着几个人继续前往松毛岭(李海欣)高地前沿勘察。这是整个老山防线地势最低的一个骑线点,海拔400多米,地势孤立突出,距越军的防御前沿不足2000米,是越军步兵火力重点控制的地区,我人员的活动常被越军看得清楚。阵地顶端面积不足200平方米,有交通壕与后边的142高地相连,兵力机动和前送后运就靠这条交通壕进行。阵地内只有一条不足200米的掩蔽交通壕,防御兵力一个加强排,机动、屯兵、弹药储存、人员救护都靠它。7•12越军反扑时,曾在高地前沿留下了大批尸体,后来越军还曾几次组织兵力火力前出抢运尸体。那些天,天气很热,敌尸体腐烂发出恶心的腐臭,我军曾多次喷洒药物,才逐渐消除了臭味。师里分析情况时担心该高地兵力不足,曾要求向阵地增兵以增强防御稳定性。这个阵地防御的指挥员是连长龚平,沉着冷静、指挥干练,他向我介绍完情况后说:请放心,我们现有兵力可以守得住。
此后,我们还对其它阵地前沿情况进行了勘察。第二天早上,当我们正准备离开前沿返回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跟我一同前出勘察的一名警卫战士踏响了地雷,一条腿当即炸飞,另一条腿也只剩皮肉相连。战士当场昏迷了,浑身血肉模糊。我背着他的冲锋枪,附近阵地上的战士用担架把它送回了师医院救护所。后来,我曾到医院看过他,他的两条腿都被锯掉了,接着送往了后方医院。遗憾的是,我现在把他的名字都忘记了。
挫败堑壕战术 活捉敌军排长
人们常说,敌军的战术是向中国学的,我倒觉得敌军把我军的战术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程度。堑壕,主要用于防御作战。敌军则把堑壕运用于进攻作战。即:从己方防御前沿密秘挖掘堑壕并延伸到我方阵地,利用堑壕屯集兵员和物资,在炮兵及其它部队的配合下,伺机对我阵地实施突然进攻,以达成攻占我防御阵地突然性之目的。战术学上把这种战术称为堑壕延伸战术。据说在抗美援朝战争中联合国军也曾运用过这种战术,使中朝军队的防御阵地受到损失。
我们发现越军这一战术企图的时间大概是9月中旬。那些天,敌军经常利用夜暗加修工事。在我662.6高地正面,直接看得见的地方,一夜之间增加了大片新土,堑壕增加了不少。在我不能直接观察的隐蔽地段,敌军秘密修了些什么工事,我们当时是不知道的。但据我军技术侦察情况报告,敌军工兵近期都在利用夜暗和不良天候前出执行任务,黎明回撤休息。迹象表明,越军工兵是在修筑堑交壕。开始几天,我们组织师侦察分队进行了前出抵近侦察,并组织炮兵对敌新增的堑交壕实施了破坏射击,对一些可疑地段也实施了干扰炮击,取得了一些效果。奇怪的是,我们破坏了越军又修好,我们再破坏,敌军再修好,敌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久我侦察兵发现,敌军工兵已将堑交壕修到了我方阵地前沿前,并在继续向我方阵地延伸。“不要打草惊蛇,继续监视,随时报告情况”杨子谦参谋长根据师首长的意图作了布置。要求我们佯装不知敌军的动向,并做好引蛇出洞的准备。同时,布置122榴弹炮兵营对此地准备了射击诸元。要求在662.6高地防御的步兵3连做好配合行动的准备。师侦察兵增加了现场力量并制定了抓捕方案,其它各部队做好防止敌人偷袭、炮击和反扑的准备。并检查了各种通信手段的质量,指挥机关加强了各种力量的协调。
10月25日,侦察分队报告,敌军工兵正在接近我阵地前沿地段构筑堑交壕,一名军官带人已前出至我541高地前沿进行工程侦察并排除地雷。战机来了!我们立即命令各部分队按照既定方案执行。侦察兵按照人员抓捕组、火力掩护组、押送组、指挥情况报告组的方案,隐蔽在草丛中,只等敌军一步一步的进入伏击圈。师侦察排长李方正距敌最近。只见敌军官手里拿着一根探雷针,在地面一步一步地探索着前进,后边跟着的士兵有的在向周围探索,有的端着枪在注视我方情况。这天早晨有些薄雾,远处的情况看不清楚。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动着,越军在一步一步往我伏击圈内移动着。突然,越军官似乎发现了我侦察兵情况,转身想逃走。说时迟、那时快,李方正一个箭步蹿出去,想抓住越军官。敌军官也不示弱,转身用手里的探雷针就向李方正头上劈来,李方正把头一歪,探雷针打在了他的肩膀上。他顾不得这些,勇猛扑上去,将越军官按翻在地。我火力组迅速开火,将后边越军扫倒一片;后边的越军蜂拥上来,双方进行了激烈的战斗。在师指挥所,师首长们都在密切注视着战况的进展,不断协调着各方面的力量。为了截断敌后续梯队的增援,我炮兵对敌堑壕出入口地段进行了拦阻射击,96团3连在隐蔽防御企图的前提下,以火力配合侦察分队行动。师炮兵群的火力压制着敌纵深炮兵,各一线分队密切注视着敌方的动静。我手里拿着电话机,不断协调着炮兵营的行动。只听侦察兵在电话里喊着:炮兵打得好,太准了。再近点。150米、100米……我犹豫了。知道122榴弹炮的射击安全距离为200米,这里是山地,打这么近,不会伤着自己人吗?实践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122榴弹炮几经修正,硬是打到了距离侦察兵前边约80米的地段。敌后续梯队上不来了,与我胶着的敌工兵也被打死打伤40余人,其余被迫撤了回去。我侦察兵没有亡人,并顺利将敌军官押回了指挥所。经审讯,敌军官叫陈清平,是从敌军工程兵学院毕业分配下来的工兵排长。我侦察排长李方正战后被授予了侦察英雄称号。
敌堑壕延伸战术被挫败了,敌方只能向我阵地发射了几百发炮弹以示报复。通过炮战及抓俘,敌军乖了起来,我防御阵地相对平静了几天。指挥部里通话频率也少了许多,因为战友们的每一次冲锋,每一次胜利,都通过电话和我们的神经紧紧相连。
拔钉子稳防御 一举攻占968
968高地位于老山主峰向越方延伸的一条山腿上,距我防御前沿约2000米,山脊到这里突兀起来,形成了一个独立的高地。越军从老山主峰撤退时,把这里作为一个前沿阵地,守敌约一个排。越军利用这个与我抵近、且位置较高的阵地,既可以正面牵制我老山主峰的防御力量,又可以从侧后观察我662.6高地的防御情况,还可以在其后对我实施大规模反扑时,从近距离发起攻击,对我老山主峰构成威胁。它是楔入我防御体系的一颗钉子。
10月28日,我94团采取攻击行动,拔出了这颗楔入我防御体系的钉子。这天凌晨5时许,薄雾笼罩着整个老山。94团4连加强部分兵力兵器,利用我防御前沿向敌接近,秘密排出了前沿前的地雷障碍,开辟了两条通路。6时40分,我炮兵对968高地实施了炮火准备。由于距我前沿较近,炮兵不能以火力开辟通路,步兵则以导爆索等兵器在敌雷场中开辟了通路。30分钟后,炮火开始延伸射击,步兵通过通路向敌发起攻击。攻击分队采取正面突击、侧翼迂回的战术手段,对敌阵地攻击前进。敌依托阵地,进行还击,双方处于胶着对峙的状态。我火力队以82迫击炮、60迫击炮、无座力炮等火力,掩护攻击分队前进。在接近敌前沿时,攻击分队以40火箭筒、喷火器等步机火力打击敌人。敌依托阵地负隅顽抗,并以纵深炮火袭击我其它防御前沿阵地。此时,我师炮火继续压制敌纵深火力,团炮兵也以火力对968高地行压制射击。攻击分队以小群多路的方式,交替掩护,进行着堑壕战,洞穴战、丛林战,先后攻占了含968高地主阵地在内的大小6个阵地。敌终究经不住我强大兵力、火力的打击。9时许,敌丢下一批尸体,开始沿交通壕向后逃跑。敌纵深炮兵对我前沿防御阵地实施了袭扰射击,以分散我注意力;我炮兵对逃跑之敌实施了火力追击。11时许,我攻击分队占领了968高地,拔掉了这颗钉子。
此战我歼敌34名,缴获冲锋枪7枝,重机枪2挺,40火箭筒3具,弹药等作战物资1批。我军阵亡2人,伤11人。
11军前指通报嘉奖了攻占968高地的参战部队,赞扬他们在防御中采取了积极的攻势行动,为以攻助守的防御样式提供了新的经验。
阵地移交一军 移师西畴再战
实战是最能锻炼部队的,实战也是最能检验部队的实战能力的。
32师投入老山防御作战,历时4个多月,共组织了大小战斗20余次,毙伤敌1500余名,我师伤亡近500名(其中牺牲73名),老山防御阵地岿然不动,以小的代价换取了大的胜利。
1984年12月9日,老山战区的防务全部移交给了前来接防的南京军区第1军。这天上午,刘师长、杨参谋长带我到落水洞11军前指参加了两军的交接仪式。11军军长廖锡龙,1军军长傅全友,分别代表交接双方签字并讲话。中午还举行宴会,让我们饱餐了一顿。接防4个多月来,第一次吃上这样的佳肴,我们的心情自然轻松了许多。
其实,1军的先遣人员早在11月初就到了战区。他们了解战区地形,道路,敌军作战特点、规律、我防御手段、组织指挥等情况。后来当了兰州军区司令员的李乾元(当时是一军的副军长),就是这个先谴组的组长。这支号称“天下第一军”的部队,的确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比如:他们了解情况很细,研究问题很深,要求部队很严,工作标准很高等等。
离别老山时,我伫立了许久,那熟悉的红叶树奔来眼底,令人遐想:古有红叶题诗,今有新一代最可爱的人。我们年轻的战士,用鲜血和生命捍卫了祖国神圣的领土。他们把对祖国的热爱,对党事业的忠诚,对960万平方公里的版图深沉的爱浓缩到那片红叶上,它红得耀眼,红得鲜活,红得让人难以离去,红得让人缅怀,永不忘记……
老山,再见!我会回来看望这片青春燃烧的红叶。
我防御部队和炮兵已分期分批撤出阵地,并到达文山西畴地区。师指挥所住西畴县文化馆。部队进行简短作战总结和战评后,又投入了攻打苗皇帝山的准备工作之中。我们堆制了沙盘,拟制了作战方案,组织进行了现地勘察,侦察兵进行了抵近侦察,部队开展了临战训练。为了选准主攻点和开辟通路的位置,我还亲自带着工兵连长等人,实施了前出抵近勘察。那天清晨,我们一行14人的小分队(作训、侦察、工兵、通信、炮兵参谋各一人,工兵连长、排长及6名战士),趁晨雾秘密地摸到了苗皇帝山脚下,看清路线后就朝山顶进发。苗皇帝山海拔约1300米,与山脚的相对高差约500米。当我们爬到半山时,太阳便露出头来,山顶上越军拉枪栓和喊叫的声音都隐约可以听到。我们便抓紧时间,打开地图与现地对照,选择了部队进攻时的攻击路线、冲击出发阵地及开辟通路的位置。完成这些工作后,也许是我们的地图被太阳光反射的原因,山顶上的越军有了动静。我带着小分队收好东西,迅速朝山下退去。
到了山脚,境内有一条简易公路横向在向敌斜面的半山上,大约1.5公里后延伸向我方纵深,这里距苗皇帝山顶约2000多米,枪弹够不着。我带着小分队沿简易公路跑步前进。我们只要跑过这段横向公路,转弯便到了山后背敌斜面,我们就安全了。
我们刚跑出去不远,越军的炮弹便打来了,我们拉大距离,跑得更快了。炮弹在我们的前后左右不时地爆炸着。我们不断地加油奔跑,每个人都是气喘吁吁了。工兵连长拉着我说,陈科长,我实在跑不动了,你们走吧,我被打死算了。“不行,爬也要爬过去。”我大声地吼着,便叫一名战士扶着他继续跑。敌人的炮弹更密集了,“扑扑”的声音不停地在耳边响着,炸点在前后左右不断出现。在弹片的呼啸声中,我们竭尽全力地奔跑着。从敌炮弹的密集程度来看,我分析苗皇帝山上越军配置的炮兵数量不多,可能有4-5门60炮和数门82迫击炮。急速奔跑二十几分钟后,我们终于到达了公路转弯处的背敌斜面上,师首长在此等候着我们。当我们停下脚步,脱下外衣后大家内衣都可以拧出水来了。万幸的是我们这支14人的小分队无一人受伤。这次行动,我们初步摸清了敌情,选择了部队开进接敌、进攻路线、冲击出发阵地、通路位置,圆满完成了前出侦察任务,为攻打苗皇帝山提供了组织指挥上的保障。
后来上级取消了此次作战计划,部队安全撤回归建。
20年后,我重回老山参观。今非昔比,原有的野战工事全部换成了永备工事,通往老山主峰的急造军路已修成了柏油马路,守卫老山的部队已住进了崭新的营房,各种设施完善,部分地段还营造了自然景观。老山已变成了一座山顶花园,可供游人观赏。
回头望去,满山的红叶更加耀眼。
在庆祝改革开放四十周年的日子里,我有幸看到原中国驻老挝、越南大使馆的外交官李家忠的文章,他写到:1989年10月,老挝人民革命党总书记兼部长会议主席凯山•丰威汉访华。邓小平接见时,凯山转达了越共总书记阮文灵对邓小平的亲切问候,并说越南对中国已经有了新的认识,对中国的态度也有了改变,还说阮文灵希望中国能邀请他访华。邓小平说:“我早就认识阮文灵同志,我知道他很有理智,工作很能干,胡志明主席很器重他。我希望他当机立断,把柬埔寨的问题一刀斩断。现在我年龄已大,快要退休。我希望在我退休前或退休后不久,柬埔寨问题能得到解决,中越关系恢复正常,这就了却了我的一件心事。”邓小平还强调越南必须干干净净地从柬埔寨完全撤军。小平同志的话,真是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于是,我为老山防御作战,写诗礼赞:
《老山感怀》
巍峨高耸的老山,
清清流水的拉那;
都曾是中Y边境的骑线点,
都曾是惩罚Y军的最前线。
战线虽不长,
地形却艰险。
老山高耸千余米,
拉那却只三百三。
敌军霸占老山要点,
控制我境纵深一线。
它四处掳掠,
干扰边民来往和生产。
八四年四月中旬,
中国军队万炮齐鸣震九天;
突然开火直指老山,
地面部队勇猛穿插分割围歼,
越军鬼哭狼嚎四处逃窜。
我收复了老山,
控制了拉那口子。
敌军哪会心甘,
组织了数十次的争夺战。
拉那成了我军前送后运的“生死线”,
先后有数人在此伤亡,
全师组织二十余次战斗,
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和偷袭,
毙伤敌一千五百余名。
老山终于回到了人民中间。
老山是座丰碑,
数万部队参加轮战,
数千民兵民工参加支前,
既锻炼了部队,
又打击了敌寇嚣张气焰。
啊老山,
战士的血肉筑就你坚强如磐,
数万军民为你出力流汗。
啊老山,
神圣版图寸土不让!
每一寸土地都曾留下战士的脚印,
每一条堑壕都流有战士的血汗,
每一个阵地前沿都曾是敌军的坟场,
每一次战斗都印证着战士的智勇双全。
啊!老山!
巍峨的山,
英雄的山;
因为有了你,
敌军惧怕你,
国人景仰你!
因为有了你,
和平的阳光照到了今天!
因为有了你,
和平的阳光还将照耀明天!
结束战争生活 南京院校学习
南京陆军指挥学院成立于1951年1月15日,首任院长是刘伯承元帅。它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培养、造就军队中、高级指挥员和参谋人员的高等学府。成立以来,培养了大批适应军队革命化、现代化、正规化建设的中、高级人才。
1987年8月,经过部队推荐和参加统一考试,我被录取到南京陆军指挥学院合同战术指挥系学习。经过两年的院校学习,使我的军事理论和战术思想得到了提高和升华。像我这样经历过三次实战锻炼、三次生死考验的人,是最需要在院校进行理论“充电”的。这也是许多立志从军的军人梦寐以求的夙愿。记得在部队工作时,由于工作原因,我曾错失过几次入学学习的机会。这次,我非常珍惜它。从进入军事学院那天起,就下定决心潜心钻研,刻苦学习,不辜负部队的期望。
在军事理论方面,学院开设了毛泽东军事思想和刘伯承军事理论研究,克劳塞维茨《战争论》等课程。同时,还设有哲学、社会科学、军事运筹学等课程。在学习过程中,学院组织学员把理论和实际联系起来,运用战例分析研究,如:四渡赤水、孟良固战役、台儿庄战役等。在此基础上,还组织到碾庄战役、双堆集战役实地考察。对战例剖析,加深学员对战略和战术的认识。每次考察和研究后,要求每个学员必须写出理论联系实际的心得体会,或是提出一些建设性的见解。通过这些学习,让每个学员系统地掌握师、团战术的应用和指挥,对一些外军的作战特点、原则进行分析及对策研究......为了加深对理论学习的认识和运用,院校还设置了声、光、电等模拟战场实况的实验室,在设置战术情况的基础上,让学员轮换充当红、蓝军指挥员或参谋人员,进行图上作业和实地作业,学会对战场运动的控制,分析战事的变化,准确判断战场的情况和动态。从而提高学员的组织指挥能力。课后,教员还会提出一些案例和处置办法提供参考,或是解答。
为此,院校内的图书馆里,每个学员都是常客。里面藏书丰富,大家都如饥似渴地查找资料,阅读战例、战史,以及外军的一些有用的材料,让我们汲取到许多从来没有见过的知识,真是大开眼界,收获颇丰。
在院校学习期间,每逢礼拜天或是节假日,我都是泡在图书馆里,广泛涉猎各种书本知识。一次我查到了武胜县志,又看到了家乡那个小圆点,真是欣喜若狂。书藏千古,无奇不有,书山有路勤为径,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考试时,我的图上作业和实地指挥都得了高分。
两年学习期间,也广交了不少朋友,学员来自全军各大单位,大家一块学习,一块交流各自的工作经验,共同磋商学习遇到的问题,互相解答。在学习中,我们感受到了茅塞顿开的喜悦,醍醐灌顶的畅快。南京陆军指挥学院让我的认识境界得到了升华。当年我们同队的学员中,人才辈出,有现在是陆军总参谋长的李作成,沈阳军区副司令员石香元,云南省军区副司令员崔毅等,他们都是我们同学中的杰出代表。
我感谢南京院校给我深造和提高的机会,我的军事专业知识得到升华;我感谢良师益友的书籍,无私地丰富了我的知识海洋,带着它通过实践,再实践,增加了才干。
致读者战友:
连日来,许多战友联系编辑部询问此书出版情况,希望能拥有一本收藏。经与作者联系,该图书印刷数量有限,概不外销。如果战友们需要,请联系编辑。电话:13888480095
《和平树下》编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