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特 殊 家 庭 】
文/鹤轩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就发生在新疆,发生在我们身边,这是一个特殊结构的家庭,就存在这个社会。在五十年代,一个由回、维、汉、哈四个民族,五个姓氏组成的大家庭,演绎着一段平凡但却感人的故事。
曾经有位省报记者,对这个家庭做过专访。但是,报道还未来得及发表,就赶上了文化大革命,文章被搁置下来,从此便无人问津,成为历史钩沉。时过境迁,当年被采访的两位夫妇早已作古,被他们收养的孩子也已到了花甲之年。如今,这个家庭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被遗忘在历史的角落。近年,我有幸接触到了这个家庭的子女,被这个特殊家庭的故事所感动。今天,我触摸这段历史,重拾这段尘封多年的旧事,找出那段被人遗忘的感动,书写一位很普通又很平凡的维吾尔族老人的故事,奉献给社会,奉献给人们,讴歌我们新疆多民族亲如一家的情怀。
这个家庭诞生在五十年代,父亲是一位跟随陶峙岳将军起义的国民党军官。(1949年9月25日,陶峙岳将军率国民党驻新疆部队起义,起义后、被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22兵团)母亲是一位来自喀什的维吾尔族妇女。就在那个食不果腹的困难年代,他们收养了三个不同民族的弃婴,还特意为其中一个才出生几天的孩子,起了一个很好听的维吾尔族名字“古丽拜尔”(维吾尔族语:古丽即美丽花朵之意)。在这些孩子们成长时期,正赶上文化大革命,由于文化大革命这个特殊年代,使周围的人不敢靠近他们,远离他们,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父母在社会上受歧视,孩子们在学校遭白眼。为了不影响孩子,他们把凄苦埋在心底,把笑容挂在脸上,尽他们全力养育着三个孩子,用最真挚的爱温暖着孩子们的心。有人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他们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简单最朴实的一句话:“孩子们是一条生命,他们有理由活在世上。”我想写他们,但受到他们的子女劝阻,理由很简单,父母很平凡,也很普通,收养他们,只是父母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不必张扬,多么简单朴实的回答。
据她的小女儿古丽拜尔回忆说,在文革时,她正读小学一年级。一天,远远看见爸爸胸前挂着黑牌,头戴高帽,被一群人簇拥着游街,嘴里喊着:“打倒反革命,打倒国民党的残渣余孽”等口号。年幼的她顿时被吓傻了,连忙跑回家向妈妈诉说,妈妈一声不吭,只是默默落泪。原来,那帮人早已闯进家门,翻箱倒柜,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抄走了,还有爸爸的军功章。那时,连小孩都知道,只有坏人的家才会被抄,会挂黑牌游街。难道爸爸是坏人吗?年幼无知的孩子很迷茫,就试探地问爸爸:“他们为什么抢我们家东西 ? 给你挂黑牌?还要要打倒你呢?”爸爸难过地看着孩子,抚摸着她的头,轻声问道:“孩子,你看爸爸像坏人吗?”看着爸爸无奈的表情,小小的她知道爸爸心里很痛苦,就扑在爸爸的怀里哭着说:“爸爸不是坏人,爸爸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好人。”从那以后,爸爸不再是机关干部了,被强制下放到农场劳动。由于身体原因和巨大的心理压力,再加上繁重的体力劳动,不久爸爸就去世了。
爸爸走后,哥哥和姐姐都到很远的地方参加了工作。命运决定,从此,她只能和这个唯一的亲人,年迈瘦弱的妈妈相依为命了。爸爸的去世,这个家也就失去了一切经济来源,给原本就没有工作,还体弱多病的母亲造成了巨大打击,她彻底崩溃了,从此精神失常。单位领导决定每月给母女俩发十五块钱的生活费。十五块钱对一个家庭来说,真是杯水车薪。如何生存?无奈之下,妈妈只好领着年仅八岁的孩子,到夏收后的麦田里捡麦穗,看着弯腰曲背 体弱瘦小的妈妈,孩子心里特别难受。此时,她发现不远麦堆旁的地上有许多遗留下来的麦穗,兴奋地跑过去,很快捡了一小篮。哪知,原本精神失常的妈妈 突然神智清醒地让把捡来的麦穗倒回去,态度很坚决,神情很严肃地说:“那是公家的东西,我们不能拿”。孩子解释说是捡来的,但妈妈的态度依然很坚决,非让倒回去不可。孩子委屈地哭了,妈妈也很难过,但还是语重心长地说:“古丽拜尔,我的孩子,咱们再困难也不能拿公家的东西,沾国家的便宜啊。”每当提起母亲,她总是泪水涟涟。由于疾病的折磨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这位善良柔弱的维吾尔族老人终于倒下了。老人走了,她走的是那样平静,那样安详,那样从容。她知道自己终于把孩子抚养成人,能够独立生活了。还没听完诉说,我早已感动的泪眼婆娑。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竟有如此高的品质,怎不令人敬佩,令人赞叹,令人感动!她很普通,但很高尚,她很平凡,却很伟大!
至此,我默默为这位老人祈祷,为这位好人祈祷。我想告诉她,您的孩子现在都很好,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这就是生活在新疆的一个普通家庭,一个由多民族组成的家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