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感情》

作者：黄蒨

诵读：雪儿

母亲认识父亲之前是个文盲，二十岁的大姑娘了不识一个字，农村里男尊女卑封建思想根深蒂固，总认为女孩大了是人家的，念书是白花钱，母亲就成了目不识丁的一员。母亲随父亲进城后，在扫盲班学了些简单的常用字，好赖能将就着应付生活中的难题。

母亲脾气暴躁，我从记事起，就没见母亲对父亲有过和颜悦色，对我们兄妹也是，一向是声色俱厉，咄咄逼人，不管对错先发制人再说，到后来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说家史，我们都装聋作哑，分辨解释会让母亲没完没了。父亲虽然性格温和，却也是见多识广，闲时会和母亲说些自己早年在外的经历和趣闻，经常是不知哪句没对上母亲的话茬，就听得母亲河东狮吼，不依不饶，父亲讪讪地陪着笑脸再不吭声。

但母亲是极爱父亲的，对父亲的感情是最原始最简单那种，有着东方女性特有的传统理念，相夫教子，恪守妇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母亲因为身体原因，早早病退在家，全家人的生活指望着父亲一人的工资。在母亲看来，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对父亲的疼爱甚于我们兄妹。物资匮乏的年代，母亲首要就是保证父亲的伙食，每天早上雷打不动两个荷包蛋，肉食类父亲碗里最多，当然，母亲把自己放在最后，剩饭菜一向是母亲的专利。偶有亲朋送来点心水果，母亲收起来不让我们看见，倒不是父亲吃独食，母亲总能编出理由让父亲吃下去，也总能有办法让我们眼不见为净，只有保证父亲的身体健康才有我们全家人的生活保障。

母亲有洁癖，每次父亲从外面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拿着大毛巾，对着父亲全身上下扫掸，就差没拿酒精消毒了。父亲站着不动，很享受来自母亲这种特有的情感表达，也有发自内心的幸福感。虽然母亲脾气不好，却让父亲一辈子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所以父亲很感激母亲对他的万般宠爱，从不计较母亲于他任何有理无理的责怨。

母亲对父亲的埋怨唠叨，大多是因为父亲担待些大家庭的消费开支，总想着自己的小家庭省吃俭用却难有结余，感到委屈，其实母亲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也没为此阻拦谩骂过父亲，就说说而已。母亲舍不得让父亲做一点家务活，里里外外都是母亲一人忙活，好在母亲不上班，一门心思都在大人孩子身上，吃喝周到，穿戴干净，百姓人家过日子就这样，不懂爱情却有感情，一家人一辈子相安无事就是最好。

父亲晚年中风偏瘫七年，母亲体谅我们工作家事，自己担当着照料父亲。不到一米六的母亲每天都要艰难地给一米八的父亲翻身穿脱衣服，难为的时候就哭着数落父亲。一次我去看望二老，见父亲坐在沙发上吃饭，膝盖上铺着毛巾，上面掉落一些饭菜，母亲一边收拾一边说，你呀，那年怎么就相中你呢，大我十多岁还穷，现在又该着我伺候，真是上辈子欠你了！父亲内疚地对母亲嘿嘿地笑，不说一句话，一辈子都让了，这时候还能说着什么呢。七年里，父亲被母亲调理的脸色红润，干净整洁，除了腿脚不便，一点看不出偏瘫病人的污秽邋遢。

父亲走的时候，母亲没有呼天抢地样哭，只是嘴里不停地叨念着，我的天呐，你是我的天呐，你走了，天也塌了，我没有天了。母亲不懂爱情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感情，她是把父亲当作天，当作一辈子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依靠，去疼爱，去宠爱，在她的感情世界里，没有甜言蜜语，不懂温柔浪漫，惟有把父亲当作弥足珍贵的珠宝，捧在手心万般怜爱，忠于平淡，归于朴实。

父亲走了，母亲的脾气倒是收敛许多，话也少了。每年祭扫之际，母亲早早买来火纸折叠，对着父亲的照片喃喃自语，她看到少年的父亲在异乡谋生的辛苦和孤单；她看到相亲时，父亲温文尔雅地坐着等她点头同意；她看到父亲穿着医生的白大褂行色匆匆，一身疲倦却是满面春风地踏进家门；她看到任何时候，父亲对别人都是不卑不亢地介绍她：这是我爱人培荣；她看到父亲一脸笑意用平和的口气平息自己的喋喋不休；她看到父亲还活着，只不过是又一次远走他乡，寻一处安家立身之地，坐在小院里，心满意足的微笑着，等她回家。

我想，母亲一定会问父亲，我脾气不好，你怎就忍了一辈子呢？我想，父亲一定会说，你给了我一个家，我愿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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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播雪儿：西子诵读总编：。私企经营管理者，曾担任电视台业余主持人。江苏大运河朗诵团副团长，浙江省朗诵协会会员、杭州市朗诵协会会员、是多家文学平台的特约主播。有朗诵培训工作室。愿用我的声音传递美好！(微信号zhulihui075920）公众号：西子诵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