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老人行】二十年前旧作


                          茂陵遗少


吾家旧门白杨里，大风吹树积寒水。
人间空有落花多，磨刀老人白头已。
犹将板凳车上横，日日佝偻吼闹市。
闹市有刀钝且沉，将来一挥忽如纸。


开刀重石如裂电，旋把轻砂细细研。
老手龟皴似野榆，利刃拂切何悠闲。
对人向来少言语，一生鳏居陋室间。


归来赠吾棉花糖，嘱吾勿忘读文章。
老人不解文章苦，文章之苦甚炎凉。
白头琢石伏楼下，楼上歌哭酒客狂。
主人不识功夫到，犹笑刀锋钝且伤。
掷币两枚空阶上，拾来犹自说仓皇。


一日骑行小路边，病骨嶙峋只欲眠。
路口奔驰刹车急，额头伤口大如拳。
脂粉红妆貂裘绿，掩鼻视翁不胜烦。
主人倚车言损钱，青蚨翻在人命先。
唤来三四虎狼辈，行人避走如流川。


老人强起跨凳坐，血落青石似点梅。
就血推刀如虎踞，睛与霜锋光俱开。
佝偻笑言人老矣，不胜夜来酒一杯。
尚欠店家唯此刀，怕说不是磨刀才。
磨罢调刀引颈试，直如痛快屠龙回。


倾尽一腔海棠血，化做无声老杜鹃。
尚念故园半瓶酒，藉此可以冥黄泉。


呜呼！
上可成佛下成魔，厌听人间别离歌。
纵身一跃八千丈，此身不比鸿毛多。
吾今捉笔如磨刀，不换功名只换酒。
遥见孤坟零落骨，忽做磨刀白头鬼。
紫血泼来就大石，此刀世间能有几?
只笑红尘知者少，谁解胸中不平事。
何必拿来只屠人，把与英雄慢慢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