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浓墨难书大上海
枯笔挥就满江红
把学生交给校方完成了我的公差任务，下一站——上海音乐学院才是我真正的目标，可是，这个上海音乐学院在哪里呢？
忽然，一种愁怅与失落一齐向我的心头袭来。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在这茫茫的大上海，举目无亲，一种孤独感竟然在我的心里冒了出来，真是笑话。走，我在告诫自己，只有前进没有别的选择，我的理想就在前方！
往哪里去呢？我的上海地图已经送给了学生，没有地图，我现在不知道自己在上海的什么位置，走吧，盲目的走吧。走着，走着，一首歌词随着这种感觉从心里流淌出来。
背着行囊,
告别故乡.
踏上遥远的征程，
去寻找梦想？
高楼林立，
人海茫茫.
我象一叶扁舟,
在人海中漂荡。
脚步匆匆，
旅途漫长；
怀着美好的憧憬，
去实现梦想。
道路崎岖，
层峦叠幛；
我用一把利斧，
在山路上拓荒。
跨越高山，
前途坦荡；
穿过密林，
鸟语花香；
展开理想的翅膀，
希望就在前方。
我把歌词记在了手机的记事本里继续前行。忽然想到了上海外滩，对，我要到那里去，那里曾是我小时候想象中的上海，于是，我蹬上了去外滩的公交车。
外滩，过去曾是上海的象征。在我小学的语文课本里有一课，介绍当年在洋人的租借地里挂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今天这些早已成为了历史。
今天的上海以它崭新的形象站在国际的舞台上！我从未想过什么时候要亲自到那里去看一看，今天却变成了现实，感到来得有点儿突然。下车找到一个旅店安排完住宿后，我直奔外滩走去。走过过街天桥，黄浦江一下子闯入我的眼帘，闻名世界的东方明珠电视塔高耸入云，江对面的现代化浦东新区尽收眼底。各种豪华的游轮、货轮、驳船缓缓的在江面上游过；江岸上游人如织，不同国籍，不同肤色的人以不同的语言，不同的表情表现着他们对外滩的惊叹与赞美。一群外国人以黄浦江为背景，摆着各种姿势拍照，引来很多游人的围观。我走近一看方知，他们是欧洲某国的一个摄制组在拍外景。站在过街天桥上向南望去，我们经常在图片上，影视中看到的万国建筑博览大观呈现在眼前。多么熟悉的建筑造型，多么向往的街道身影，今天就在我的身边。
就是这条街道，曾是誉满中外的十里洋场，也是冒险家的乐园。
就是这条街道，曾是侵略者的天堂，有过多少丧权辱国的故事在这里上演。
就是这条街道，曾是大资本家的花花世界，青帮、红帮生生死死一手遮天。
就是这条街道，曾有过多少荣华富贵、兴衰荣辱、大起大落、离合悲欢！
……
我不敢相信我真的来到了上海外滩！今天的万国建筑群，每一座楼顶上都高高的飘扬着五星红旗，这是我们祖国的自豪，也是我们民族的自豪！我找到一个最佳位置，请摄影师拍了一张一分钟快照，照片上的我很是得意，很是自豪！因为我是中国人，上海——是我们祖国与民族的骄傲！
我沿着江岸向南走去，新中国上海市第一任市长陈毅的青铜塑像巍然屹立在那里。一位外国女人站在陈毅的塑像下，她的丈夫拿着数码照像机在为她拍照，我想，他们一定很了解陈毅，就象他们今天了解了上海一样。
走过陈毅塑像，我来到了黄浦江江底隧道，江底缆车车票30元一张。我象小孩一样好奇，一定要在黄浦江底走一趟，我认为这是一种人生的经历。如果不是今天，在历史上，既使多伟大的人物想从黄浦江底下过去也是不可能的！当我进入隧道的一瞬间，我想起了吴承恩笔下《西游记》中的土地爷，今天，我要当一把真正的土地爷钻到地下去看一看！
缆车在江底不快不慢的走着，隧道里用电、光、声营造出魔鬼出没的地狱效果阴森恐怖，和我同车的一对热恋男女吓得紧紧的拥抱在一起，那女孩被吓得不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让黄浦江底的这座“地狱”效果更加逼真。再走不远进入龙王居住的宫殿内，这座龙宫是用大约每隔十米一个的连续电影屏幕构成的，屏幕上播放着虾兵蟹将的战斗场面，有点象电影《西游记》中的龙宫借宝。突然，两个两丈多高，青嘴獠牙吐着大红舌头的魔鬼出现在缆车的两边，用两支飘飘荡荡的长臂把缆车紧紧的抱住，这一抱着实把我也吓了一跳。待缆车开过去，回头一看，原来是做广告的那种用布做成再用鼓风机吹进气体的假人。经过一段“地狱磨难”，隧洞里透进了光线，等缆车停稳时我已经到达了黄浦江东岸——浦东新区。
浦东新区，多么诱人的地方，这里就是上海经济发展的前沿。今天，我荣幸地踏上了你这块热土。我站在东方明珠电视塔下，仰望着这座直刺云霄的摩天建筑——大上海新的标志，感慨万千……
紧挨着它的上海国际会展中心和沿黄浦江东岸的现代化建筑群无论如何在全世界都是最具有代表性的。那里的绿化和美化都是无可挑剔的，我感叹着现代中国人，现代上海人的神奇与伟大！
……
每隔两分钟一趟的游艇又把我拉回了外滩，我从江底过江，从江面回来，这一个圆周只有现在才能完成，只有现代的今天才能实现！今天，让我赶上了，让我完成了，让我实现了！
夕阳西下，太阳就要落到了地平线，每天我都在我的家乡送你。
今天，我在上海，我在黄浦江的江岸上送你。
再见了，我的太阳！
……
因为是周末，还有两天我才能去上海音乐学院报道，我要用这两天感受一下大上海。
每个城市都有一条最为繁华、最有代表性的街道，但是都没有南京路这样繁华。我敢断言：上海南京路是超现代繁华的街道。在这条街上，人口密度早已超过了极限，外国游人在这里占有相当大的比例，在这条街上，你可以毫不费力地看到世界上各种人的形象。这些人是自发而来的，不是因为什么国际性会议而集中在一起的。我只知道我是为了寻找我的梦想来到上海的，但我不知道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和理由才来到上海的！是上海的政治？是上海的历史？是上海的文化？是上海的经济？是上海的建设？是上海的文明？还是上海的……总之，他们来了，他们从祖国的各地来，他们从世界的各个角落来，不管多大的年龄，不管是男是女；不管什么肤色，不管个子高低，不管长得好看不好看，反正都来了，都挤到了这条狭窄的南京路上！
在喧闹的街道上，我一个建筑物，一个牌匾也不敢错过地寻找着当年那个南京路上的好八连。我从记忆的数据库里，努力搜寻着当年那部《南京路上好八连》电影和连环画里的画面，去和眼前的画面相比较。然而，等我一直走到南京路的尽头，也没有找到一点它的影子。
我认为，在当今这个信息时代里，如果把《南京路上好八连》这个名片和这笔精神财富，政治财富放在任何一个中小城市，都会是一种资源，不，确切地说是一个聚宝盆。
以大寨为例，在山西那么贫穷偏远的地方，靠大寨二字的知名度注册了大寨牌商标，于是，红色的“大寨”二字变成了资源，其商品打进了国际市场，为大寨的农民带来了滚滚不断财富。但上海必定是上海，南京路就是南京路，这里不是山西大寨！这里比“南京路上好八连”更有潜力的资源多的是，用不着，也轮不到去挖掘它了！由此可见，上海太大了，南京路太繁华了！……
转过来说，在今天的和平年代里，在超级现代繁华的南京路上，如果真要住一支部队，管它是好八连还是好九连，一定要去坚持艰苦朴素，每个战士都去补袜子，不管怎么“好”，也未免有些滑稽。时代不同了，社会进步了，我们真的需要与时俱进！
我在这条每天被上百万人踏过的步行街上挤过，这是一条用光怪陆离的商品构成的街道，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出于本能，一般说来人对于美好的东西都有一种想要拥有的欲望。但人是有理智的，再好的东西不是你的，永远也不能属于你。而有些人采取的态度就不同，小偷看到好的东西就想偷到手；强盗看到好的东西就想抢到手，贪官看到好的东西就想贪到手；能人看到好的东西就想努力奋斗挣到手，而无能的人看到好的东西只能摆摆手，我就属于这后者。在这个世界上好的东西太多了！尤其到南京路你再看一看，真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令人惊叹，充满诱惑！
说话间，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南京路辉煌灿烂的夜晚来了！这里是霓虹灯的海洋，一眼望去，十里南京路宛如一个硕大的透明灯箱绚丽辉煌，又象一个五彩缤纷的万花筒，耀眼夺目。远处高大的建筑物在彩色串灯的勾勒下，显现出奇异的轮廓；无数盏五颜六色的探照灯划破头顶上的夜空射向苍穹。此时，你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在人间还是在天堂！
忽然，不远处飘来奇妙无比的乐曲，非常亲切，非常熟悉，我敏感地听出这是由次中音萨克斯演奏的《上海滩》；我寻着声音找去，果然，在一座欧式建筑的临街二楼阳台上，一位看不清面庞的男人，戴着一顶黑色大檐礼帽和一款大大的黑墨镜，身穿黑色燕尾服，全身心投入地在那里演奏；他脚底下的灯光和南京路上的霓虹灯把他映照得象一座现代雕塑；他面前的麦克风和音箱让这美妙绝轮的乐曲弥漫在整个南京路。我感受到了这南京路上的浪漫与和谐，音乐与现实结合的那种无以伦比。
……
早晨起床洗漱过后，吃过早点，我走到了大街上，去感受“上海的早晨”。
我随着人流毫无目标地走着。在一个交叉路口的人行道旁，一个显然是曾被大火把脸烧得面目全非的男人蹲在墙跟下，弹着一把电子琴向路人“乞讨”。开始我没怎么在意，只是看了一眼他那扭曲的五官，不由自主地倒抽一口冷气，然后继续向前走着。恰巧红灯亮了，交警和协警吹着口哨把熙熙攘攘的人截在人行道上，这时，那个男人的电子琴声又传了过来，这是我非常喜欢的歌曲——电视剧《渴望》插曲。
这歌声好象是从那个可怜的男人心里流淌出来一样：“有过多少往事，仿佛就在昨天，有过多少朋友仿佛就在眼前……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咫尺天涯皆有缘，此情温暖人间。”
我被歌声吸引了，我重新回去，站在他的身边，看到他的眼前放着一个掉了漆的小盆，盆里有几枚硬币。我再仔细地观察他的脸，天那，我被惊呆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脸啊，简直就象粗糙的没有完成的泥塑半成品。所有的皮肤都没有了，鼻子就剩下两个窟窿，眼皮疙疙瘩瘩地纠结在一起，圆圆的令人可怕的两个眼球让人无比恐怖；嘴唇僵直，似乎不能动弹，所有的牙和牙床全暴露在外边。我相信，即便是白天，别说女人，就是男人看了他也会落荒而逃！
真不知道他遭遇过什么样的灾难，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我在想，他的生命太伟大了！他的毅志太坚强了！这简直是一个生命奇迹！
直到现在，我才感到我开始的判断错了，他不是乞丐，他不象别的乞丐那样伸手向行人要钱，他不是在乞讨，他是在卖艺，是在自食其力。
他在自己这样的情况下，不管内心有多么痛苦，却为行人弹奏着美妙动听的音乐，他的心灵多美呀！……瞬间，美与丑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发生了扭转……这里没有耀眼的灯光，这里没有掌声与花篮；这里没有华丽的舞台，这里更没有大把的金钱！但这里是真正的人生的舞台，眼前这位男人，是最优秀的主角，他扮演着一个真实的与命运抗争的男主角！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充满深情地演奏着，过来围观的人很多，其中还有一些外国人。我毫不犹豫地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没有扔在他的盆里，而是直接送到他的手里，我说：“你是真正的男子汉，朋友，我敬佩你”！这样一来，围观的人纷纷解囊，只听那个小盆象炒豆一样噼啦啪啦装了很多钱，有硬币也有纸钞；一个外国小孩还向里面扔了一张外币。
琴声停了，他不停地向周围的人作揖、行礼……人们议论着走开了，我猜不着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再一次望着他那张可敬又可怕的脸默默地走开，那首难忘的《可望》乐曲与那张无法接受的面庞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
大上海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形形色色的面孔让我心潮起伏，百感交集。回到旅店伏案疾书：
满江红·惑
彩重情浓、难倾诉，仙城留客。
沉夜幕，纸迷金醉、倒觥斛错。
迎面霓虹琼玉满，擦肩闹市香风过。
送极目，不舍送红裙，真迷惑！
流星雨，苍穹过；成与败，星辰堕。
古贤今杰志，涨潮几落。
芍药弄姿争富贵，牡丹搔首得王座。
看舞台，净丑斗侠情，谁先没！
【未完待续】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