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董元静，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曾入选《当代青年散文诗人15家》。已出版散文诗集《远山也忧郁》（百花文艺出版社）、《黑郁金香》（成都出版社）、《帘卷西风》（中国文联出版社）及长篇小说两部。2020年出版童话小说《星路上的公主》（香港人文出版社）。曾获第二届“四川省文学奖”、首届“冰心散文奖”等奖项。现居中国四川。
童话《追蜜蜂的小哥哥》连载（八）
大地尽头的北极光
作者｜董元静（四川）
宝座没有出现。虽然宇晖觉得自己与宝座已经接近了一步，但下一步去哪里寻找他也不能确定，他在踌躇犹疑着。
转眼冬天来到了。这座南方大都市的冬天也不冷，穿薄毛衣就可以了，树叶也是绿色的。快十二岁的宇晖还从未见过冰封雪飘的景致，以至他想，既然在近处在热带没有找到，就应当去高纬度的北方，去寒冷的地方，去冰雪覆盖的圣洁的远方。对，宝座嘛，就应该在最干净的人迹罕至的远方。
“小银，”没注意什么时候，宇晖发现小银已经从银梳子上面下来了，正在那里梳理银亮的羽毛，“今天是周末，我们抓紧出发吧。”
“好呀，你要去哪里？”小银抬起灵动的头，望着他。
“去冰天雪地的远方，越北越好！”宇晖信心满满。但他还是将月馨那幅薰衣草花田的画作收藏了起来。那么靠北的地方一定很冷，不适合花田生长。
“太好了，去冰清玉洁的圣地，只是路途有点远。不过有我，你就不用担心啦。来吧！”
说走就走，还是像上次那样，宇晖骑上了小银的背，双手抱住它长长的颈部，闭上双眼，立即就腾空了。寒风呼呼地吹过，不知是云里还是雾里，他感觉有丝绒拂过他的脸庞。小银飞得很平稳，只是气温越来越低了，宇晖更紧地抱住小银。
他们飞了整整半天，当宇晖接近冻僵了的时候，他们才落稳在地上。宇晖睁开眼睛时，见自己已经在一间暖和的房间里，面前是几个外国人，正确的说，是俄罗斯人。
“谢谢，这是哪里呀？”宇晖接过一位老人递来的热奶，边喝边问，而且用中文，因为他不会俄罗斯语。
“这里是俄罗斯摩尔曼斯克州的一个小站，位于北冰洋巴伦支海边上。”那位老人居然会说中文，看来中国的游客来过的不少。
“是在北极圈里吗？”宇晖启程前查过地图，知道小银要带他到北冰洋边的捷里别尔卡小镇，符合他说的冰天雪地，并且足够远，在北纬70°以北。见老人点头，宇晖急不可耐地要动身了。
“穿好保暖服！你不怕冻死呀，零下几十度呢！”小银大声说。
小银与那几个人交流了几句，它竟然会好几国语言。不一会儿，他们就拿来了适合宇晖穿的防寒套装。宇晖穿上了套装，又套上防寒的靴子，这些是他在南方见都没有见过的。怪不得小银带他来这儿，就是为了全副武装啊。游人们从这里开车一路向北，在大雪中要开两个多小时才能到捷里别尔卡这个北极圈内的小镇。当然，宇晖有小银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小银眨眼间就能飞到那里去。
果然，转瞬之间，小银带宇晖飞越蓝色的巴伦支海，进入了白色的北冰洋，到了捷里别尔卡小岛。落在冰上的时候，宇晖的心情立刻开朗起来，今天总算感觉有点北极之旅的意味了，那是一种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中所向披靡的感觉。
“你好，北冰洋！”小银一点也不怕冷，它是雪花银雕成的。
“你好！北冰洋！”宇晖也说。
放眼望去，视野里都是白茫茫一片。辽阔的天空中白色的云团层层叠叠，在风中飞速向北面的地平线涌动。宇晖将眼光压低，看着面前那些几近透明的白色浮冰也快速流动着，仿佛被磁力吸引着撞向远处的冰山，那些冰山则不动声色地缓慢移动，显示出晶莹剔透的高雅风度。他觉得这有点像在飞机上看到的云海，凝固的冰雪却绵延无尽着起伏的壮美。
“震撼啊！我终于看到了茫茫冰原，来到大地的尽头！”因北大西洋暖流的原因，气温并不是想象的那么冷，宇晖欢呼着又蹦跳起来，他认定自己距离宝座应该又近了一步。
“小声点，你惊动了它们。”小银抗议了。
在这遥远得像在另一个世界的冰雪中，小银居然找到了朋友。那是一些海鸥吧，反正宇晖叫不出那鸟儿的名字，但就像海鸥一样大小，在悬崖峭壁间出现，尖尖的黄色的嘴有点弯，灰白相间的颜色在其他黑白或纯白的鸟里面显得异常干净、纯洁，尤其头部的色泽纯净洁白，十分高贵的样子。而那些黑白相间的鸟儿反倒有点类似企鹅，容易被人们忽略。小银与它们中间的一对正交颈亲热着，嘴里嘀咕着什么，像哼小曲一样。
没错，在天堂里也会有鸟儿的，比如鸽子，就是天空的宠儿啊，宝座上的生命之主，一定也是喜欢鸽子的。只是，这里的植物都不高，叶子几乎落尽了，也没有看见什么花儿，实在太冷了呀，即使有，可能也只会是雪莲吧。但宇晖立刻想起，雪莲只生长在高海拔的地方。对这点，宇晖觉得有点遗憾。
“我带你去看完美的景致！”一个向导模样的人形出现，系着宽大的黄褐色披风，他的声音像极了蛙鸣，但有一种吸力。宇晖不假思索地跟上去，忘记了小银。
“看，捷里别尔卡，这个世界陆地最北小镇吸引着许多追寻极光的人们前来一探究竟，人们喜欢叫它世界的尽头。”蛙鸣侃侃而谈，在这里，游人们也许更欣赏这冬天的白夜里粉红的天、蔚蓝的海、五颜六色的小木屋在柔和的光线下静静地享受着被世界忘记的幸福。尽管寒风瑟瑟，脸都冻木了，但眼前的良辰美景，不到北极的雪野是不能领略的。
宇晖痴迷地注视着，岸边是白雪覆盖、终年冰封的大地，港湾里是深沉静谧的冰海，太爽了。
“再看那里，你会不想走的，”蛙鸣边走边指着另一处。
不期然地，眼前出现了一片金光，却不是大家期待的北极光。原来是天边的霞光把天际与眼前的北冰洋都映成了金黄，而由于时间是极夜，太阳升不起来，一直保持在地平线以下，这金光就一直呈现着迷人的金黄。直到黄昏到来，天色才慢慢转暗。宇晖再次感叹大自然背后那奇异的神力。
远远地，宇晖看见了几位民宿的猎人开着雪地摩托在帮游人运行李，雪地摩托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一行行辙迹，但片刻就消失了。他跟着蛙鸣走向那里，却冷不防一脚踩空了，跌进一个雪坑里！黄披风向导却瞬间消失了！
当小银终于听见宇晖恐慌的大喊赶来，它却够不到雪坑里宇晖的手。浮雪已盖到了宇晖的膝盖，愤怒和羞辱中他徒然挣扎。它连忙飞起，不长时间就找来了一位背着火枪的高个子猎人，他用绳子将疼得龇牙咧嘴的宇晖拉上来，又为他的伤腿敷了一种消炎止痛药。神奇啊，竟然好多了。宇晖试了试，能站起来走了。猎人离开时嘱咐说，要当心！由于在北冰洋边上，这里的积雪含水量很足，所以特别硬，就像厚厚的冰沙铺满大地，前面的人走过的雪路都不会留下脚印，而你一脚踩下去就会陷入膝盖深的雪窝，这样万一路旁有陷阱就不易发现。
“好啦，当心就是了。哎，你看那摩托像不像圣诞老人的雪橇？”小银见宇晖还在为失踪的假向导和跌入陷阱懊恼，连忙安慰他。
“对呀，圣诞老人的雪橇就是从北极出发的！”宇晖暂时忘了上当的插曲，紧盯着那几辆雪地摩托，于是，圣诞老人的故事一个个出现在脑海里，生动而清晰。他又觉得自己距离宝座越来越近了。不是吗？宝座定然是在这样圣洁无瑕的地方。哪怕有意外的干扰和阻拦。
“我们祈祷吧，宇晖。”
“祈祷什么？”宇晖梦呓般地呢喃。
“祈祷我们能看见北极光啊，夜色够暗，也没有厚云，时机千载难逢。”小银合上了双翅，也合上了眼睛。
“极光是什么？”宇晖第一次听说极光。
“我知道。”小银睁开眼睛，很有兴致地告诉宇晖，北极光，是出现于星球北极的高磁纬地区上空的一种绚丽多彩的发光现象，人们认为，是由来自地球磁层或太阳的高能带电粒子流使高层大气分子或原子激发（或电离）而产生。其实，真正的形成原因还是个谜。那绚烂多姿的极光，是世界各地的游人们趋之若鹜的极致风景，带着最多神秘的色彩，应该也是大自然最神奇的手笔。人们不惜花费重金去冰岛去挪威去阿拉斯加看极光，就这样还要碰运气，不是每次都能见到的，而是一种“艳遇”，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福气。小银讲得眉飞色舞，宇晖越听越有兴趣，心里赞叹，小银可真有学问啊！
天色的确暗下来了。小银再次合上双翅，合上双眼。宇晖也合上了双手，他还不会祈祷，于是他闭上眼睛开始许愿，像那次与月馨在河边放河灯许愿一样，像那次在妈妈的生日里吹烛光许愿一样。
倏地，暗黑的夜空被劈开了一般，一大束柔和的绿光自天而降，飘飘袅袅，直落雪原，接着，一面墨绿闪光的幔子又缓缓下落，仿佛巨大的丝绒在空中停住，然后旋转起来，撼人心旌。
“极光！”小银和宇晖同时呼喊起来，他们遇到了极光大迸发！
更多的颜色，浅紫色，玫瑰色，海蓝色，金黄色，更多的幔子，丝绒般闪光的幔子在空中旋转着，是光的魔术，更是仙子的舞蹈。一群群仙子从九天踏雪而来，令宇晖忽然想起了李白的“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他的唐诗学得不错，这意境居然非常吻合！天仙们甩着长长的水袖和彩带，裙袂飘飘，变幻着队形和图案，好像有一个最美的领舞，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时而围成几圈，时而弯成几道长弧形，时而呈放射状，时而又如数不清的彩虹，凌空飘舞，高低起伏。飞雪的空中飘来美妙的音乐，一会儿气势恢弘，一会儿婉约柔和，持续了大约半个多小时。这才是他要的极致呢。
有一刻，宇晖好像看到极光中隐隐约约有什么在闪闪发亮，是他吗？宇晖仔细辨认着。在这样光明的圣境里，最可能出现生命之主的宝座啊。谁知再细看，又被无数彩带遮掩了。天空渐渐暗了下来。
“圣诞树！”身旁的小银拉着宇晖的手说，他转身一看，果真是一株落叶了的植物被当地人装饰了许多灯光和小星星。他们在极光中徜徉，竟来到了北极圈里的圣诞树旁！
宝座虽然还是没有出现，宇晖仍然觉得自己与宝座更近了。他相信，自己已经确认了宝座上的生命之主就是圣洁，就是光明。
“我们堆雪人吧。”他看着地上的积雪，对小银说。
于是，宇晖和小银一起捧起地上的雪，很快就堆成了一个雪人，下面大，上面小，圆圆的脸上抠出两个眼窝，再插上一卷彩纸当鼻子。
“再见了，北极圈！再见了，圣诞树！再见了，小雪人！”依依不舍，他们挥别了茫茫白雪，挥别了绚丽动人的北极光。
（未完待续）
本期荐稿：邓瑛（德国）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本期配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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