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晚风那样祈祷（外六首）
文/石子赵阳（上海）
像晚风那样祈祷
裹挟着蓝色烟缕的烟囱
把炊烟捎给远方饥饿的羊群
和斗篷下只露眼睛的人
夜色里你什么也看不见
我却看见了你
嘘！树把食指抵在嘴前
一朵猩红的石榴花正在结实
倒退行走的人边走边回头
回头久了正脸长在后背
我用怎样的眼光凝视你的脸孔
为局部的美选择性地忘却你的整体
晚风疾驰如一列快车
我用空荡荡的车厢装满你
你有什么话语让我带向远方
说带给你的都是合理的
你有什么样的手势告诉我答案
说你的脚扎根在这里
你有什么样的呼吸不被面纱阻扰
似一缕轻微的风飘散至窗外
请晚风给你祈祷
2021.8.25
◎茨维塔耶娃
在你垂过的地方
我想挂上一串铜铃
比暮霭更金黄
穿透近一个世纪
“这种打击！”
卷起残云
铺在动荡的马腹之上
把未来的马驹孕育
垂着，跟地平线构成十字
手指划向身体
上下右左的四季
竖在草葬的墓里
2021.8.31
◎提前到来的冬天
从牛奶里溅起的皇冠
空中停留了一秒，接着我只是
举起杯子
一饮而尽的冬天啊
她只是走着，跟我一样
急于在雪堆里寻找足迹，到达一棵树
散伙的人在酒馆外打架
放学的孩子等着他的狗
每天无一不在发生
这些在秋天写下的字
非要挤在冬天的怀炉里取暖
她掏出的手指不是花朵
她展开的手指只是手势
2021.9.10
◎石榴的夜晚
我给石榴划上时针和分针
在最好的时间内，展露自己
跟星星相比，星光太暗淡
跟桥下的船灯相比
船灯太遥远
石榴的嘴唇是涩的
心事是甜的，带着酸
她每次崩裂都是一次小火山
一粒籽灰，记载着一次事件
在静静的夜晚
声音能看见
2021.9.12
◎小妖精
护城河围绕着城堡
远看，像它在玩呼啦圈
我多愿它放下吊桥
听说小妖精住在上面
每块壁石镌刻着眼睛
骷髅状的壁炉吐着舌焰
大厅发出狞笑
来自上面哪一个房间
踩在楼梯上的每一步
都像踩着腐叶土
吊灯伸展着百十条蛇
脚步声来回在走廊处
我只想见到传说中的妖精
白裙拽地，面孔幽蓝
挂着血的舌头
是我唯一的花瓣
2021.9.13
◎义眼盒
夜里，我把义眼取出来
泡在水里让它去看鱼
白天我凝视
藐视鄙视扫视和仰视
脚知道，我走不到那儿
手知道，当我扶着墙壁
白天，我把义眼装回去
仿佛看到了世界的美丽
地铁上那名女子
被伞触到硅胶的眼睛
当闸门的八爪鱼把我卷往出口
她走在前面，像只导盲犬
2021.9.15
◎七巧板
一周七天
七天七块板
颜色各异的每一块
形状各异的每一块
我收集全了用来搭建
周一搭建平面大厦
邀你进来喝茶
周二搭建舞台
晚上跟你学跳舞
周三搭建桥梁
连你我都能通过
周四搭建储藏室
放着好多诗作
周五搭建医院
我已奄奄一息
周六搭建火葬场
烟囱颜色过于鲜艳
周日搭建坟墓
忽然明白
搭的都是白搭
无数的一周都是重复
无数的不同都是雷同
搭到百无聊赖
搭到心生厌倦
赵阳，笔名石子赵，石子赵阳。1967年11月生于上海。1984年起开始写作。爱诗，仅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