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宣锦坤

难忘三十一年前射杀伤人疯牛的惊险经历

作者：宣锦坤

     我于1988年任浙江省上虞县人民武装部部长、1996年被中央军委授予上校军衔。

      1990年3月2日，上虞县百官区娥江乡政府的所在村，一农户饲养着一头千斤肥牛。这天早晨6点钟，勤劳的农妇如往常一样，打开牛栅栏，准备牵牛到田畈里去放牧。突然，肥牛狂跳起来，用牛角将农妇挑起、甩出，农妇盆骨折裂大出血，瘫倒在地，大喊救命！

       家人和邻居闻声赶来，看到肥牛两眼发红，嘴上呼呼发声，乱奔乱蹿。一位年长的老农见状，大喊：“不好，这牛一定是昨晚吃了什么毒草，发疯了！”

     这时， 双眼发红的疯牛已然飞奔而出，在村道上，又将一位挑着粪担准备去自留地施肥的农民挑倒在地。周围，许多早起的农民正在自家的茅坑里方便，见到一头疯牛乱闯乱撞过来，纷纷提着裤子慌忙逃窜、躲避。不一会儿，又有几个人被疯牛冲撞受伤。

       连伤数人的疯牛，很快便跑到了娥江乡政府门前通往县城百官的马路上，直奔县城方向而去。这时，一位骑着自行车（车后架左右两边挂着两筐蔬菜）的菜农，从崧厦到县城百官菜市场去卖蔬菜，恰巧与疯牛狭路相逢，疯牛当即将自行车挑倒，农民当场被摔伤在地。而挑起的自行车挂在了牛角上，疯牛大惊！失去了方向感，愈发狂奔乱蹿到了娥江乡后村的小自然村里（现在的便民中心的位置）。短短十几分钟时间，疯牛已经重伤3人，轻伤数人。

       娥江乡政府工作人员紧急给县公安局打电话报告：有一头疯牛已经袭伤多人，正在严重危害社会公共安全，请求县公安局出警射杀疯牛。

       县公安局值班室回复说，县公安局没有长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县公安局没有配长枪，也还没有配特警），要求娥江乡政府赶快向县人武部报告，并说，我们公安局也马上给县人武部打电话去联系。

 早上六点一刻多，我们县人武部值班室向我报告了娥江乡政府和县公安局关于疯牛伤人的紧急报告。我接到报告，顿时感到情况紧急，刻不容缓。（当时县人武部宿舍只有部长家里装有一部电话）如果我走着去找军事科长和其他射手，三转四回头，就会贻误了时机。于是，我就只身一人，叫司机开吉普车直奔3公里外的岭光山岙的武器库，领取一支冲锋枪、一支手枪。上车后速将子弹装入弹夹、上膛，直奔娥江乡。

    当时，现在的曹娥江大酒店位置还是空地，我们的车开到新建桥头，一看在娥江乡后村方向（就是现在的便民中心位置）有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我急速赶到现场，只见几十名农民，人手一把铁锹、锄头、棍棒，在一条十多米高的老塘路下严阵以待。

       一名王姓乡干部立刻向我报告说：疯牛在这个老塘路外面的菜园地里，我们主要是在防止疯牛蹿向县城闯大祸，乡人武部沈部长正在前面组织、指挥。

        这时，沈新富部长急速跑过来向我报告，我当即将一把手枪交给新富部长，关照他：手枪子弹已经上膛。我自己端着冲锋枪在前面，我们两人急速隐避爬上塘路顶端，观察疯牛的方位。

       这是一段废弃的千年老海塘。这个老塘路外面的自然村，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的农房，还比较新，也比较整齐。整个村是南、北，前后两排农房。南排十几户农户，北排十几户农户。前后排农户房子的中间，是一块有五 、六十米宽的菜园地，是每家农户种菜的自留地。疯牛正在这块菜园地的中间，两眼发红，撒开四蹄，在左一圈右一圈的来回乱蹿。

  我带新富立刻退返到塘路脚下，即向南跃进五六十米，再翻过塘路，下到南排农户屋面前的晒谷场上。这时，看到第二户农户的摇门（大门前的小矮门）开着，大门一推就开了。我俩进去，想在这户农家的后门找个射击位置。不巧，这个农户主人用一棵很重的树木堵住了后门，我们两个人搬不动。见此，我俩急速退出。我们很着急，怕时间长了，疯牛会再冲向县城百官去。

       我们两个人又向西走了四五户农户的屋面，看到有一条仅可以挑担行走、非常狭窄的弄堂，直通疯牛位置的菜园地。我们两人就急速跑进弄堂，我端冲锋枪在前，新富握手枪在后，连蹦带跳，快速接近菜园地。一到菜园地的弄堂口，正好疯牛左转一圈过来，发红的两只眼睛直接对准了我，发出呼、呼声，跃起前蹄，向我扑来。我的冲锋枪没有上剌刀，如让其猛扑过来，在这狭窄的弄堂里，我和新富也会被这疯牛撞死、踏死了。

       在这千均一发之际，我神速下端、出枪、瞄准牛头。一瞬间，以我全方位观察的本能反应：一打牛头，冲锋枪连发射击，子弹必定会打到北排农户的房子里面，这时，是早上6点多钟，为防疯牛闯进去，各家大门都关了，但老人小孩都还呆在屋里。这样的环境下开枪连发射击，那是，枪口抬高一寸，危险就会増加万分！我速将瞄准牛头的枪口下压瞄准牛脚。在枪支无依托、目标无固定的状况下，我从下端、出枪、瞄牛头再压低枪口瞄牛脚，以比手榴弹爆炸3.7秒时间还要短的瞬间，一枪将疯牛的右前脚带牛蹄打断，枪响蹄落。子弹是超音速的。疯牛一听到枪响，刚跃起来的右脚已经被我打断。当即，疯牛跃起来，就倒在了旁边农民取水浇地的水塘里了。我随即站起身来又是一枪连发。新富随即一跃而上,为了替被疯牛袭伤的农民兄弟们出口恶气，紧握手枪朝着水塘里的疯牛，狂射一阵，在我两次令其“别打了”，才停止了射杀。水塘的水变成了红色。

       枪声一停，隐蔽在塘路里面的众人，跃上塘路，欢呼雀跃，如同祝捷战斗胜利的场面。全村农户的大门瞬间敞开，躲在家里担惊受怕的人们都出来看被击毙了的疯牛！  

       在这个人员密集区，安全的射杀了袭伤多人的疯牛，消除了疯牛冲向县城闯祸的后患，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因为，军区对县人武部动用武器弹药有非常严格的“先报告、后动用”的规定。我立刻赶回县人武部值班室，速将我紧急处置疯牛伤人事件，而动用了枪支弹药的情况，上报绍兴军分区作战值班室。再将枪支、子弹送达岭光山岙的武器仓库。

当天上午8点半的时候，绍兴军分区政治部倪副主任，给我打电话来说：“早上，军分区接到上虞县人武部处置疯牛事件的报告后，按规定向省军区作战值班室作了报告，省军区值班首长批示：上虞县人武部部长处置疯牛事件，违反了动用武器、弹药，应先报告、后使用的规定，责成绍兴军区调查，调查结果报告省军区。” 我即回答说：“倪主任，这是突发事件，紧急情况，并且，我是在射杀疯牛后，枪支弹药入库前，报告给分区的，也是边动用、边报告吧？”倪副主任说：“这个情况我们向省军区首长说明了，但省军区首长说，上虞县人武部部长打死的是一头牛，又不是一只老虎！”我无言以对，就说：“好吧，请你们来调查吧！”

       当天上班时，上虞县委办公室主任，向上虞县委章天祥书记报告了早上娥江乡疯牛伤人的严重事件，还汇报说：“幸亏县人武部宣部长及时赶去将疯牛击毙，否则，会闯更大的祸了。”章书记当即到上虞县人民医院看望慰问被疯牛袭伤的人员。随后，章书记直接来到县人武部我的办公室，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宣部长，今天早上娥江乡的疯牛伤人事件，幸亏你冒险及时处置啊！我要向绍兴军分区为你请功！” 我急忙向章书说：“不、不、不,处置突发事件，是我的职责所在,没有什么可褒奖的。”同时，我顺便把绍兴军分区政治部倪副主任的电话内容告诉给了章书记。章书记说：“那我立即回办公室，去给绍兴军分区打电话联系，欢迎他们来调查，请他们来听听我们县委的意见，也请他们到娥江乡老百姓那里去听听吧！”随后，章天祥书记向绍兴军分区作了详细报告说：上虞县娥江乡是紧连着上虞县城的，娥江乡疯牛伤人事件，正是由于上虞县人武部宣部长，冒着极大的危险，快速、果断处置，使上虞县城人员密集的地方未受到疯牛袭击伤害的严重后果。并向绍兴军分区提出了为宣锦坤请功的要求。

        在两年后，浙江省人民政府、浙江省军区联合给我记三等功一次。

       历史，对旁观者，是一个故事；对亲历者，是一个刻骨铭心的记忆！

       然而，往事历历，皆成烟云。俱往矣！

       “做人来嬉嬉，迟早要回去。”

       我现在已经跨过了“人生古来稀”的年岁。但我的眼睛尚有“次特等射手”的视力。我要在我“回去”的时候，捐献出我的眼角膜！为我曾经来过的世界上，留下一个人体有用的小零件！

 2021年9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