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慈母情深》
那一年我刚满15岁,第一次去离家较远的学校上学。这也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在一所陌生的学校里寄宿,其中的孤独苦寂是不言而喻的。
我会在人声鼎沸的食堂里忽然心慌到吃不下饭,也会在深夜安静的宿舍里失声痛哭。我想念母亲温柔的话语,想念她对我偏爱里独一份的饼干和肉片。思念像一把刀子,一点一点剜着那颗幼稚的心。我在清晨的朝阳里默数放假的日子,在傍晚的余晖里回味母亲头发的味道。好容易挨到一周的尽头,我满心欢喜等待老师说放假的消息,却被告知补课。
原本平静的心湖犹如一块碎裂的玻璃,在胸腔里炸裂,眼泪在这时不争气地流下来。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里,又是如何坐到位置上的。待我回过神来,打开的书页上满是泪水雕刻的一朵朵水痕。
当母亲火急火燎地赶到学校时,已近中午。满脸汗水的她出现在教室门口了,我的母亲,湿漉漉的头发紧紧地贴在她的前额,隐隐约约的白发夹在青丝中,此刻是那么刺眼。那双黝黑的手臂上留下了常年劳作的痕迹。龟裂的手指扶在门框上,一双焦急的眼睛四处张望,与干净整洁的教室格格不入。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端详她,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在怯懦中透着坚定,朗朗书声盖过了她微弱的呼唤声。老师终于发现了不起眼的她,一脸错愕地迎了上去。我从座位上跳下来奔向她。老师交代了许多事项,她像个犯了错小学生,在局促不安中不停地点头,一边时不时把掉落在额前的一绺头发往后别。
回家的路上,母亲沉默不语,我几次张口想跟她说话,都忍住没开口。回到家隔壁的李婶粗声粗气的和母亲打招呼:“你家二妞怎么又回家了哇?学校不是补课吗”母亲微笑着说:“她头有点疼,我带她回来看看医生。”“一个女娃娃家,头疼啥?就是犯了懒病哦…”李婶嘟囔着。母亲没有再接话,而是拉我进了屋,将双手覆在我的额头,沉默地看着我。我的脸犹如在炭火中炙烤,原来母亲早已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伤感,痛哭流涕。在那一刻我发现自己彻底长大了,我想我没有理由再践踏母亲望女成凤的心,那双粗糙的手心的温度成了我去看世界繁华的唯一的依靠。

作者:吴芜,一名普通的乡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