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风那些年
作者:风之语
东风那些年,是人生最美的记忆。转业到地方,在喧嚣的红尘中艰难的走了这些年,回忆起来才知道东风留给我的是一份弥足珍贵的温暖而纯净的时光。

1999年,从航天工程大学的前身装备指挥技术学院毕业,服从组织分配来到了这一片神奇的土地。来之后,知道了这片土地是52年从抗美援朝的战场归来的英雄部队建立起来的,从而便对这片土地产生了深深的英雄情结。也因为年轻,在基地的那些年并未对人生有过于深刻的体悟,也没有对于生活的辛酸有过足够的认知。凭着年轻的冲动激情而热血的干了那些年,从未让生命、前途等等沉重的名词停留在心里那怕一瞬间,直到离开了部队、离开了曾经的战友和兄弟,走入红尘、走入都市,感受了繁华的同时又在夜深人静时体悟了刻骨的孤寂,才开始了人生的思考,才知道了曾经的过往原来是这一生终究无法释怀的挂念!

毕业分配的单位是东风的指挥控制站,虽然没有具体的方位感,但是知道是处在基地最中心的10号位置。刚入基地,记得去火车站接站的是我的军校学长文科,而且因为在军校时两个专业的同学经常合并在一个教室上课,从而便产生了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跟着学长进入营区,看到的最明显的特色就是四面都是红砖建造的不高的楼房,这就是对指挥控制站的第一印象。其实,上班之后才知道这里只是团站的生活营区,而工作的地方气派而庄严,处在进入基地必经的东风路和额酒公路的十字路口,十字路口处是一座现代感十足的的银河之光的艺术造像。

因为在军校学习的是光电测量专业,所以自然而然的分配到了光测营,后来才知道我们是全站唯一的营职单位,而且因为要经常在很远的戈壁滩上的孤零零的点号去执行任务,并且去这些随便一个都是十几公里的戈壁点号,根本没有任何像样的公路,就只是鲁迅先生笔下的走的人多了便形成的道路,说的更接地气一点,其实就是一条车辙而已,所以光测营的官兵也是最辛苦的。我们去的时候因为团站有了更多的车辆使用,所以我们已经算是幸福的一代了。

听队上的老前辈讲,1999年之前他们去点号并不是常态,因为他们常年累月的就住在点号,回到十号团站的日子反而是令人期待和向往的。因为点号遥远,生活补给不足,所以点号的官兵会自己开辟一片戈壁特色的菜园,种一些蔬菜,但是想来我们在肥沃的土地上不好好耕耘都很难有一个好的收成,何况是在贫瘠的戈壁滩上,除了石头就是沙子,能种出的蔬菜可想而知,也因为辣椒是一种很容易生长的蔬菜,所以种了不少的辣椒。就这件事,也有一个笑话,前辈们形容他们的饭菜是:上顿是红辣椒炒绿辣椒,下顿是大辣椒炒小辣椒。其时当做笑话听完后一笑而过。但今天想来,除了笑更多的却是辛酸和无奈。还有一个故事,因为在点号住的时间一久,想家加上过去任务少空余时间多,百无聊赖的时候年轻人都想喝酒来麻醉自己,暂时的忘却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但是点号连基本补给都跟不上,哪里可能有酒这种奢侈品,所以几个年轻人一想,设备塔里有存放的医用酒精,想想因为是医用的所以应该是无毒害的,所以拿出来一瓶医用酒精再用喝水的搪瓷缸子,几人一分直接就干了,喝之前都在想平时怎么也能喝个半斤一斤的,三四个人喝一瓶酒精不会有什么问题,可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骨感,三四个人一瓶75%的医用酒精下肚,没多久一个个趴在地上吐了个稀里哗啦,胃里那种翻江倒海的痛苦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还有诸如没有香烟抽,捋下点号的干透的槐树叶用纸卷起来抽,呛的眼泪在风中飞、人在风中凌乱。

我们就是在前辈的这些励志故事里把来往点号的辛苦过成了快乐。不知道什么原因,从小在老家长大很少坐车的我,从上县城的高中开始就知道自己晕车,每次坐车都天旋地转,爸妈给我试过各种土办法,有效的时候并不多。也因此练就了我超乎常人的忍耐力,试想一个晕车晕的天昏地暗的人还必须老去坐车是一种多么无奈而悲催的事情,长此以往忍耐力怎么能不提高?话虽如此,可每次下点号之前心里依然会产生浓浓的恐惧感,往返于营区和点号之间,到站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不顾一切的冲下车先狂吐一顿,把自己的胃通过剧烈的收缩运动彻底安抚之后才能开口说话。我在点号的组长叫姜志富,是个踏实的东北汉子,皮肤黝黑、脸上棱角分明,寡言而温和,我有时候冲动起来发点小脾气他也只是轻轻一笑,从未认真的和我发生争吵,就是他一点点带着我熟悉设备,在塔台的160光电经纬仪上摸索琢磨,把复杂的设备资料学会搞懂,把一个技术员应该掌握的设备知识掌握了下来,然而我在基地时对他一直只以老姜称呼,从未喊过一声师傅,也因为那时候在部队没有这个传统吧,把老前辈统统都是以“老+姓”的格式来称呼,甚至连当时的营长蔡志春都是以老蔡称呼,而且大家喊的很亲切、毫无违和感,现在想来如果是在地方多少有些以下犯上的味道了。这些过往于现在而言是一种遗憾,也是一种幸福,遗憾是因为未通过“师傅”这一声称呼更进一步拉近彼此的感情距离,幸福是因为我们没有因为“师傅”这特殊的称呼把自己处于低一层的感情位置,因为没有称呼“师傅”给我们以平等的感受,同时又始终无法将感情的那一丝缝隙完全弥合。这一份遗憾直到今年的6月底带着儿子,怀揣着那一份魂牵梦绕再到基地的时候才得以弥补。

因为给予儿子小学毕业后带他出去旅游的承诺,也因为疫情的特殊时期,所以产生了作为甘肃汉子先带孩子走遍甘肃的河山,以在其心里种下将来不管到了哪里都知道自己生命的来处,在人生找不到归途的时候还能从甘肃这片土地上寻求到感情的抚慰。因为妻子怀了二胎的缘故,而我又不能毁掉对儿子的承诺,因此,我只身驱车带着儿子一路向西,走过武威、酒泉、嘉峪关的一些地方之后,终于驶向了东风,一路风驰电掣,那一份紧张和急切让我完全忘记了控制车速,无意间一次次在限速100码的公路上将车速开到了150码,因为这一份心中隐藏了十多年的牵挂完全忘记了安全,忘记了自己,也忘记了还在后座的儿子,现在想起来不说超速是违法的,而最让我心有余悸却是超速的危险。在一望无际的戈壁荒原驰骋了两百多公里,终于从天际慢慢的迎来了我梦中的地方,偶尔一片和周围颜色格格不入的绿洲映入眼帘,心里就涌出了久违的温暖,因为我知道那就是点号,在中国的版图里也只有这个地方可以使用到这个特殊的称谓,也只有我们这些人才能深深的感受到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涵义,那是一种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回忆,也因此我们的血液里形成不屈的基因,激励着我们这些人在这个尘世上不管遭遇了任何艰难和痛苦都能坦然面对,因为我们曾在数不清的夜晚与荒原作伴、与星辰为伍,荒原的浩瀚和星辰的淡然早已揉进了我们的血液和灵魂。因为在单位请假的时间很紧张,一进基地就带着孩子径直杀向了老指控站的位置,到地方一看才知道早就改建成了连片的军官住房,原来的四合院一样的老营区的样子也只能从记忆里回想了。然后去了东风礼堂前的大广场,还是如当年一样恢弘而空旷,沿着东风路一直走到三部的公园附近,那已经是空军的范围了,然后驱车带着儿子去了航天发射场这个东风的标志性的地方,到地方后因为军事管制原因并不能直接到发射场,只能在外围远远的感受那一份庄严,但是驱车千里来到这魂牵梦绕的地方,我却不想再留下遗憾,遂通过还有联系的战友打听到了原来师傅还在基地坚守,于是通过电话联系到了师傅,也因此协调后顺利来到我在基地时都很少来过的航天发射塔下近距离的观览,然而在我心潮澎湃的感受这里的每一寸土地的温度时,儿子却因为连日的趁车早已意兴阑珊,不过我想作为父亲的这一份执著迟早都会在孩子的心里扎下思考的种子。

晚上终于见到了师傅,也终于如愿的用“师傅”这个亲切的称呼把自己多年留在心中的遗憾彻底弥合,还有一个意外的惊喜,原本以为早已转业回了老家的张学超老哥退休后竟然没有回老家,而是跟着继承了其未完的航天志愿的儿子来到了基地养老,我心里除了感慨更多的是深深的羡慕。在广场附近的小酒馆,鉴于军事单位管制原因,菜肴并不丰盛,几碟小菜、一瓶白酒,而我们却从简单的酒菜里喝出了回忆、喝出了青春、喝出了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我们就着小菜和浓烈的酒,把这一方热土的纯净和温暖一股脑的灌进了心中最柔软的部位,也把红尘繁华的辛酸与纠结潇洒的扔出了灵魂的记忆,酒足饭饱之后一起到了楼上登记的招待所聊到了子夜,分别时眼中已经溢满了滚烫的热泪。第二天又去勤务站看了在后勤处工作时一个办公室的好兄弟郝伟。惜别后,带上行囊重新起程想去从未释怀的25号重温过去,然而向兄弟多次问明方位后,在去的路上我竟意外的围着发测站转了三四圈都未寻到25号的去路,无奈之下只能带上儿子从去向额济纳旗的检查站外的小路一路疾驰,离开了这个让我十多年从未忘记的温暖的东风城。

也许,25号的遗憾会成为我再一次踏上东风之路的契机,我希望,当我再一次来到这里,还能与我的师傅、学超老哥,还能与我一直在坚守的好兄弟把酒言欢,让灵魂再一次经受航天热土的洗礼和荒原大漠的浸润!
作者:风之语

风之语,原名廖建村,出生于甘肃陇南礼县,历经军旅磨砺、警营摸爬,喜欢自由的生活。有诗歌、散文诗在解放军报刊《中国军工报》、期刊《神剑》、中国诗歌网发表。
诵读:天心

月到天心处公众平台创始人
大东北朗诵艺术会艺术顾问
东方诗歌朗诵诗创作室荣誉主编
中华文化促进会朗诵专业委员会会员
多家平台朗诵主播
用文字细诉人生 用声音传递真情
特别鸣谢 刊头刊尾题词
吕民生 王猛仁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