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魂
作者:刘源
诵读:雪儿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尼采
老家每次遇事(红白喜事),没有特殊的事情,我都会从魔都赶往老家,应该说路上风雨无阻,多年来那丝丝乡魂,使我归心似箭,离开故乡时常常又会哭得稀里哗啦。
有一次是过年前,我和居住在泗洪县城的小哥、三哥(我的堂兄)一起回到老家刘庄,村庄拆了,遗址还在,哪家在什么位置依然十分清楚,生长的地方或者说流过血汗的地方一辈子也忘不掉。
我们沿着故乡的路由南向北直往刘庄的方向走去。路上遇到了以前同村的彪哥,彪哥单身,记忆中是住在村子中心。刘庄大概几十户人家,分东西两队,我家住在村子西头就属于西头队,彪哥和我在一个队里。村庄拆了以后,他就被村里安排在南面未拆的王庄一家借住一下。农村的年轻人差不多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基本都是留守老人以及不想出去在城市打拼的少数身强力壮的人,所以空巢不少,自然有的村落拆了 ,条件不好的可以借住,没有大的思想负担。

彪哥见到我们一行三人,很客气地要陪我们围绕村庄的旧址走上一圈。一路上小哥和三哥回忆起我的三伯也就是他们的父亲在世时看河坡的情景。
我叫小哥和三哥的父母三伯和三婶,我们苏北方言叫三大爷和三大姩,那时候老夫妻俩看河坡的树林和庄稼,勤劳能干,也就在河堆上搭了个泥土小屋,老夫妻俩相依为命。
那时候村民的粮食是生产队分配的,水那时候没有污染,哪里水都可以烧饭吃和饮用,烧饭用的是生产队里的玉米秆、麦秆、棉花杆子以及他们捡的枯树枝、树根什么的。那时候家家都很清贫和简单,没有现在的电和电器、厨具,谁家能有个自行车就是村上最富裕的家庭了。晚上睡觉放个小凉床在树底下、池塘边、队场上就可以酣然入睡。
我叫彪哥的父亲大伯,长辈们让我叫他巴嘴大爷。记忆中生产队时,他很能干,扬场、耕地、赶牛车,生产队的活样样精通。有时候他还跟我们这些小孩子讲一些朱家岗战斗中一些少年组成小鬼班,利用大木车抗击日寇的故事。彪哥的父亲在我儿时的印象中为人还行,他家自留地就在我家原来的老屋旁边,池塘边他家那枝条婆娑的大柳树至今还在我记忆里摇曳,农村那清贫的日子里,总有那么一道自然的风景伴随着我度过了艰苦的童年、少年。儿时我就下决心,长大后一定要改变命运。

我们一行四人一直从南向北走,刘庄的北面是小丁庄。我在读初、高中的时候,每每经过小丁庄,小丁庄的小孩子们都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喊我刘源子,有的男孩女孩很好奇地喊我名字,然后跑回家告诉他们大人说刚才看到刘源子了。小丁庄的娟子,她有两个弟弟和我那时玩得好,我经常去她家看小人书,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是想和娟子说说话。家庭的贫穷,那时候自卑得连暗恋都没那个胆。后来她嫁给了当时当地比较富裕的家庭,她男人和我小时候同学。直到现在我还庆幸年轻时我暗恋的她,幸好没有嫁给我这样的穷人。
和小丁庄的故事很多,在我家境贫寒的时候,我去向丁前文家借了一口袋小麦,我叫他母亲表大娘,他家人我都熟悉,他家毫不吝啬地借了给我,救济了我家的暂时的困难,第二年我家麦子收获后就还他家了。至今我还心怀感恩。
年轻时的贫穷,他人毫不吝啬地帮助我,那时候我也暗暗下决心,长大后挣到钱了一定要多多帮助那些急需帮助的人,这个世上总有一些命运不济的人会遇到困难。
我们走到小丁庄拆过的遗址东面的时候,远远看到河坡边有一群人,他们聚集在一起,见到我们一行四人,迅速地跑开了。只听见其中有一个人喊不要怕、不要跑,那是刘源子回来看看的,于是他们又聚集在一起。走近一看,原来是掷骰子的,就是掷骰子赌钱的,苏北方言叫掷小猴子的,原来是以为我们是抓赌博的便衣。
有几个我儿时邻村的小伙伴也参与掷骰子赌博当中,当我伸出手和他们握手时,我忽然发现他们那粗糙的手那么熟悉、那么亲切,正像我那时候在农村时那双充满茧子的手一样,把我的记忆又一次带回了和小叔一副担子的年代,他在后面我在前面,挖沟掏渠、挖河补库,也曾和小叔一副担子会战过江苏有名的被扶贫的地方西南岗,至今耳边每听到歌曲《春到上塘》就会为上塘这个曾经挖过河的地方而热泪盈眶。当时我意识到我和他们没有两样,只是我换了个环境,我在都市,他们依然在农村。如果我还在农村也会和他们一样,也会时常纳闷和茫然失措地问自己,为何整天默默地在太阳底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地辛勤工作,偶尔见到了大城市也会徘徊在十字街头。
如果我还在农村,一定会和他们一样,喝着便宜的酒,抽着便宜的烟,一顿简单的饭菜,只要有酒就算是日子。衣着也会很简单,甚至一星期不洗衣服,一星期不洗澡、不洗头。甚至家里还没有热水器。冬闲时无聊至极就聚在一起打打麻将,掷掷骰子,打打纸牌。从来不会想到“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不知道星巴克是什么,不知道中国文学奖最高奖是什么,更不会知道诺贝尔的故乡在哪里。

我们从水泥乡村公路经过小丁庄庄头绕上河坡(老家叫河堆),再沿着东安河坡向南返回就正好饶了一圈。正好经过刚才还在掷骰子的我的儿时伙伴六子家,他那庄子没有拆迁,六子的父母都年岁已高,七十多岁了。我发现他父母的厨房里烧饭用的铁锅是三块石头支撑起来的,脏兮兮的,厨房也破旧不堪。我当场就跟六子说,一定要把他父母的厨房重新改造,需要用钱,我也和他兄弟姐妹几个一起配份子,改造好以后拍个照片给我看。
不过后来,我离开老家一个星期,六子真地拍个照片给我,把他父母的厨房重新改造了一下。
农村的留守老人生活条件的确令人堪忧,子女都混的风生水起,而很多家庭却把老人丢在一边。
“百善孝为先”,“子欲养而亲不待”,“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如果父母走了,我们只是故乡的客,所以父母活着,一定要好好善待他们。
在六子家旁边是一片绿色的田野 ,泥土散发的芳香那么谙熟、醉人,新鲜的空气是我站在上海外滩也享受不到的大自然赋予的恩赐。出了六子家的门,我看到儿时的老同学华子和他老婆一起在给麦田施化肥,路边停着他家的电动三轮车。刚下过雨田野里还很潮湿,是吸收化肥的好条件。听到我喊他的名字,他立马放下工具,来到我面前,我想和他握手,他不好意思,说是家里喂了老母猪,天寒地冻都要早睡早起,手很粗糙,加上沾点化肥。我说没关系,他还是勉强地和我握了手。他说我是同学中的骄傲,问我英语是否达到顶级,尽管他不知道英语考级是怎么一回事。叫我们一行四人一定要去他家喝茶吃饭,农村的喝茶一般就是把喝白开水叫做喝茶,我们婉言谢绝。
其实在我心里,华子那双勤劳的双手,已让我惭愧至极,因为在国际化大都市的苟且偷生,这样良好的平台,多年没有成就,眼光没有格局,经常怕苦畏难。我何尝不是那位曾经种地和养过老母猪的华子? 我何尝不是曾经在这块土地上连高加林都不如的男子汉?我何尝不是曾经被黄亚萍无情抛弃的高加林?我何尝不是曾经跪在这黄土地上痛哭的高加林?

临离开老家回上海的时候,小哥再三跟我说在大上海更需要努力,说大上海那是触摸世界的地方,说那是“十里洋行烟花地,风云际会上海滩”被称为魔都的地方。不论在农村还是城市,都需要努力,走正道、勤为本。“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是的,只是环境不一样。华子勤劳朴实更拥有乡魂,更眷恋故土,却表达不出来。在这片土地上劳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生不息。像华子这样的人把希望完全寄托在这片土地上。
每次离家的汽笛声响,我都会偷偷哭泣,但又不能让别人看到哭泣的眼睛。在通向远方的大巴上,我会再一次回想故乡的点点滴滴,那芦花飘飞的季节我和你——我的发小打架的情景,在小鱼儿从她外婆家回家的时候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西下的夕阳中的情景,小叔那残笛的余声会在我耳边回荡,也会一次次想起我第一次离开家时父亲卖掉门前那棵伴我成长多年的大柳树做盘缠,.....
是什么让我们对故乡的爱那么执着?其实就是那曾经走过的足迹留下的那丝丝缕缕的乡魂。乡魂在,力量就在。乡魂在,无论多大困难都会战无不胜。
----作者简介----
刘源,江苏泗洪人,英语教师、作家,多篇作品发表在国内、海外华人报刊、平台上,多属于乡愁系列。

----主播简介----
主播雪儿:西子诵读总编。私企经营管理者,曾担任电视台业余主持人。江苏大运河朗诵团副团长,浙江省朗诵协会会员、杭州市朗诵协会会员、是多家文学平台的特约主播。有朗诵培训工作室。愿用我的声音传递美好!(微信号xueer19972011)公众号:西子诵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