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斗柜上的老座钟》
娘家的老座钟,曾是我最爱看的一道风景。我时常对着它发呆,听着它清脆的嘀嗒声,一种说不出的崇拜和自豪,油然而生。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老座钟是个稀罕物,是件奢侈品。那时候,哪家要是有台座钟,必然会引来周围人的羡慕。
从我十三岁开始,我家就有了一台上海产的三五座钟,稳稳地“坐”在了五斗柜上。它对所有人发号施令,也正是由于它的缘故,妈妈才会不时地对我们喊:“都几点啦,还不起床!”“都几点钟啦,还不睡觉!”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就乖乖地听从它的摆布,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想把它掀翻,让它停摆。
家里的这台座钟,是父亲的表妹帮忙买的,那时候正巧她在新百商场钟表柜台学习。
座钟落户我家之后,便不慌不忙地走着,气定神凝。我喜欢听它的声音,总是不紧不慢,保持一个节奏,夜晚降临,它又变成了一首摇篮曲,温馨而又美好。

记得老座钟刚到我家那天,父亲打开包装,取出上发条的钥匙,插入钟面左右对称的插孔里,一圈一圈地慢慢扭动,等到两根发条扭紧,父亲又左右摇晃起整个钟来,直到钟摆循规蹈矩地开始工作,他才看看他手腕上的钟山表,拨动分针,调整时间,每每分针转一圈,座钟便敲响一次,一点响一下,两点响两下,八点就响八下,悦耳的“当当”声在屋子里飘荡。
父亲每年给座钟做一次保养,每到这时,他就小心翼翼地打开钟壳后门,察看里面的每颗螺丝,检查彼此咬合的齿轮,然后注入齿轮油,以保证座钟的正常运行。
母亲一生守时,是座钟的忠实伙伴。每天清晨,只要听到座钟连续响五下,她就穿衣下床,一年四季,雷打不动。她六进六出非常辛苦(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出门上班,晚上六点披着满天星光下班回家)。

后来,我也成了座钟的粉丝,每天用干布擦着它的外壳,正面的玻璃罩被擦得锃亮锃亮。我还经常趴在五斗柜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上一阵,看分针一格一格地跳动,听它不知疲倦地发出的“嘀嗒、嘀嗒”的响声。日积月累,我对它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就像对待老朋友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父亲把对时的任务交给了我,定期给座钟上发条,根据广播里播报的“现在是北京时间七点整”来进行对时。
日子因了座钟的声音而愈发生动起来。它一如家里的成员,履行着自己忠实而又神圣的使命,不停地敲响,默默地工作,昼夜不停。我也在钟摆的“滴嗒”声和母亲的唠叨声中慢慢长大。
时间让一棵小树长大,枝繁叶茂;时间让一张照片泛黄,久远沧桑。时间让父亲驼了脊背,时间让母亲添了皱纹……光阴荏苒,岁月蹉跎。

老座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端坐在娘家的五斗柜上,摆动、报时,悄悄地计算着飞逝的时光。它精气十足,目睹着我们结婚、生子,目睹着父母退休、离岗。它跟随着我们搬了两次家,它的嘀嗒声穿过记忆,与我一同捡拾过去的贫穷和远方!
2012年,娘家重新装修,换了所有的家具及物件,妈妈把那个三五座钟送给了小区保洁阿姨,我怅然若失了好一阵子。因为那台老座钟伴随着我们走过了三十多年,它计算着我的人生轨迹,凝聚着我的款款深情!
生活,不正像这上了弦的座钟一样,周而复始,缓缓前行。

作者简介:杨静波,笔名洋漾。江苏南京人,中华文艺学会高级会员,中华声动诵读协会成员,江苏省朗诵协会会员,南京市作家协会会员,南京诗词学会副秘书长,金陵好时光朗诵艺术团团长。多篇作品被名家朗诵,部分作品被诵读平台做成素材,还有一些作品在纸质刊物上发表。2016年成功举办“洋漾诗歌作品朗诵会”,2018年荣获中国散文网大赛金奖, 2019年出版诗集《流淌着的生命》,2020年获南京“优秀抗疫诗人”荣誉证书,“阅美新诗篇”现代诗歌大赛一等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