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爱之桥上月下老
作者: 梁成芳
诵读:雪儿
一
“那,既然说到这份上了,你们就……看着办吧……”穆师傅胀红了脸,终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吐出了这句话。顿时,把我和妻子高兴得简直有些手足无措了。
“这回可好了,穆师傅也该有个伴儿了。”送走了穆师傅,妻子兴奋地说。
“是啊,该有个伴儿了……”我高兴之余,油然有些感慨。
穆师傅是我学徒时的师傅,我结婚后两家住得又近脾气又对撇子,于是我们成了相当要好的忘年交。八年前,穆大妈去世了,他们膝下无儿无女,穆师傅一个人便搬到厂里宿舍去住了。前年秋天,穆师傅退休了,便又搬回来住了。一个人孤零零没什么营生,所以时常来我这里下几盘象棋,喝杯清茶,聊一会儿天。赶上家里做什么如糯米糕之类好吃的,妻子总是说:“快把穆师傅找来!” 有一天吃饭时,妻子神秘地对我说:“我们单位退休的老房头又找了个老伴,咱们也透透穆师傅的意思怎么样?”
“嗨!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茬!” 我一拍大腿。
可是和穆师傅一提这事儿,他总是推拖。时间长了,也架不住我和妻子俩千好万好地“引诱”,今儿格终于“举手投降”了。
“你们那里有合适的吗?”我问妻子。
妻子语塞。顿时我俩都蔫了。
“喂,登个征婚启事咋样?本市报中缝不是有一个栏目叫……叫什么了?”良久,妻子一拍手,又兴冲冲地对我叫道。
“对!有个‘爱之桥’ ……真有你的!” 我高兴地打了个响指。说干就干,妻子找来笔纸,我坐在电脑桌前措词儿,不大工夫,一段别具风格的征婚启事便出笼了。
“喂,穆师傅不是还有十多万元的存款吗,也写上……”妻子没等我念完,拦过话头说。
“嗨,写那干什么……”
“人家都这么写,咱也写上呗!”
“好好,尊重妇女意见……”我添上了这样一行字:
“……并有存款100000.00元。有意者请与马嘶路66楼131室葛成联系。”

二
事隔一周,周一一大早刚上班,我就接到报社的电话通知,告诉我登的征婚启事今天见报。不知为什么,听这消息,我竟暗自兴奋了一整天,好象要征婚的是自己。
下了班,我兴冲冲往家赶,想把这消息早一点告诉妻子,一进门,我刚要喊,蓦地瞥见客厅里有位陌生人,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了。
妻子迎过来,对我说:“这位是顾阿姨,是……”
“𡂿,一定是葛成同志吧,我是看了今天报上的征婚启事……所以,来和你谈谈。” 陌生人站起来。
“好快呀!”我心里暗喜,一边和妻子忙着让座倒茶,一边偷偷地打量对方,陌生人约摸五十上下岁,一头乌发,象似刚洗染过,上身穿一件带蓝点的白丝绸短袖衬衫,右手戴一只假玛瑙的戒指,下罩一条浅烟色裙子,脚穿一双灰白色半高跟绒布鞋。
我没经过“替人家相对象”的事儿,不知怎样才能打破这尴尬局面,对方却很响快:
“我姓顾,名芳。今年刚退休,原来在新华书店工作,孩子他爹死三年多了,我和儿子在一起,虽说孩子们待我挺好,可是这看孩子、做饭也真够腻人的了,拴得你哪也动弹不得……”顾阿姨停了一下,端起茶杯呷了一小口。她接着说:“就说现在吧,你想去公园或广场跳个舞,玩一玩都不行,不是脱不开身,就是儿子媳妇不满意,再说,现在这物价也高且不稳定,买盒化妆品就得上百块……”顾阿姨嘎然止住,用眼睛瞄了我一眼,她似乎觉出自己说走了嘴。
我的思路有点走神,猛然想起了市场上那上了天平秤的芦花鸡。
千恩万谢,总算送走了这位应征者。我和妻子对视哭笑,摇了摇头。
“快弄饭吧,我可饿透了。”妻子抓起围裙,进了灶间。
“笃笃,笃笃!”我坐在沙发上,刚刚点燃一支烟,门口传来一阵急切、渴望而又小的敲门声。
一开门,是位少妇。她一见我,呆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我语塞,请她进来。
“怎么,真的认出我了?”少妇满脸不自然地笑着。
“𡂿,……老同学!丁梅梅!”我终于认出她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我忙把妻子喊来给她们互相介绍了一番。她没有回答我,环顾整个房间:“混得不错吧……”
“马马虎虎,混也是生活!”我无所谓地答道。
老同学见面,难免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聊上一阵子,从她的谈话中,得知她在干个体,而且效益相当可观,但个人生活不太如意,已与男人离婚了。
“老同学,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我看聊得差不多了,拣个空档问她想让她直奔主题。她沉吟了片刻,满脸绯红,支吾了一阵子,终于下了决心似的把头扬了起来。
“如果不错的话,今天报上登了则征婚启事是和你联系?”
“对!怎么,你那里有相当的?”
“不!是我自己。”
我顿时僵在那里,大脑象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我怀疑自己的听质神经出现了故障。就吃惊地望着丁梅梅,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
“直说吧,我现在需要一个实力雄厚的人来帮助我,我的商铺对过有一家店铺,总想拆我的台,和我明争暗斗,我最近联系到一批俏货,我打算廉价抛售,虽然这次得赔两三万块钱,但保证让对门那家店子开不开门。这样,我就可以趁机把他们挤黄、挤垮、吞并,那时就可以敞开干了……”她有些激动、兴奋,眼里闪着异样的光亮,似乎她的计划已经完全实现了。
“可是那批货要一大笔资金周转,我手头又有点紧…… 嗨!人就是那么回事儿,我想我这条件还算优越吧,别说跟着一个老头子……”她望着我。
我忽而猛地觉得喉咙有些腥咸,好象一只苍蝇在那里毛爬,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丁梅梅说的话。在我的记忆中,她是我们班的班长,小时候她领我们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实在无法把这个戴红领巾的丁梅梅与眼前这位少妇联系在一起。可是这一切却又都是真的。
“你变了……”我的头有点晕。
“帮帮老同学的忙,回头我丁梅梅不会白用你的……”她满有期望地走了,我不知对她是点了头还是摇了头。
妻子把饭菜弄好了,我反之一点胃口也没有了,脑子里乱麻麻的,又什么也没想。不知怎的,我有点害怕再有人来。
然而,在我们刚刚吃完饭的时候,又有人叩门来了。来的人是一位干部模样的男性公民,样子很稳重。
“您是葛成同志吧,我是……”来人很礼貌地自我介绍,同时递上一张精美的名片。
我接过名片一看,果然是位事业单位的干部,还是个科长呢。我忙让座倒茶上烟。
“看得出你是一个正直的人,所以我就敞开思想和你明朗地谈了。”科长接过我递来的一支南京细烟,点燃了,接着说:“我是为我母亲的事来的,老人家辛辛苦苦一辈子,没享什么福,我父亲去世近三十年了。我想,咱们的思想可不能太守旧,要为她们的晚年幸福着想,所以我想和您谈谈。”
科长的一番话使我心头一热,便接上说:“你说的对!”
“我母亲今年五十四岁,身体也很健壮,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所以家里各方面还都可以,不知穆师傅的情况怎么样……”科长边说边递过一张在花丛中拍摄的很自然的生活照,那是他母亲的。
我接过照片一看,挺慈祥的,看样子体格也好且面容福态,便满心欢喜。忙拿给妻子看,妻子也满意地点头。我如此这般地向科长介绍了穆师傅的基本情况,看来他也很满意。只是又问了一句:“穆师傅真的没有一男半女?”
“绝对没有!”
“那好,我们约个时间让两位老人见见面吧……”终归是科长,事儿想的多周全。

三
周四下午三点,我陪穆师傅来到玉泽公园的假山石下,提前四十分钟来等待那位科长及他的慈祥的母亲。
天色有些阴沉,乌云越聚越浓。约定的时间早已过了,还迟迟不见踪影。
“人家不会来了吧?”穆师傅看似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急坏了。
“会来的,昨天说不见不散。”我胸有成竹地说。好象在安慰穆师傅,又象安慰自己。
快四点了,游人逐渐疏了。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
“不会来了!”穆师傅说。
我不知说什么好。
雨渐渐大了,我和穆师傅的衣服都快淋透了。怕他老人家感冒,我就拉着他跑到临近的一个报刊亭去避雨。
我们俩虽然人在这里,都不约而同地朝那假山石处张望……
此时,亭子下有躲雨人,一位老妪端着一张今日本市报纸正在有趣的阅读,我的眼睛胡乱的扫瞄在报纸上。蓦地,在三版和五版的中缝一行加重的铅字体映入眼帘:
重要更正:周一本报“爱之桥”栏目所登穆师傅征婚启事中,有存款1000000.00元系100000.00元之误特向广大读者致歉。同时说明,今后凡涉及人民币数字,望来稿中用大写字样表示,以防止再度发生此类偏差……
雨稀了,天有些昏暗下来,那假山石在霏霏细雨中,俨然真的一般……
2021.9.2, 晋中 · 山西大学城
-----作者简介----
梁成芳,男,汉族,上世纪62年生。大专学历,河北省石家庄市井陉人。以小说创作和情感散文擅长,兼顾杂文、文艺随笔及理论文章的写作。作品见于《春风》《作家学堂》 《乡土文学》《北方作家》《天涯诗刊》《娘子关》 《潇河》《吐月》 《赤壁文学》 《作家文苑》《生活导报》《晋中日报、晚报》《榆次时报》等文学期刊。著有小说《早春雨夜》 《青妹儿》《小二的心愿》《老人夜话》《时光》 《成子》《大森林的那颗清泪》《情愫》《木屋》 《有一个农家小院》《流向下游的河》《孤独的潜影》《局势》 《煤炭企业里的文化哥儿们》《绵河湾的故事》《过秤》《两角菱花镜》 《麻婆婆》《残月》《葛才》《英雄安泰母亲的愿望》等多部(篇)。部分作品发表于网络文学平台和今日头条 · 都市头条。散文《菁菁 · 女孩 · 狗》获2000年全国“赤壁杯”优秀奖,《情系桑梓,余热生辉》荣获榆次时报“我与改革开放40周年”征文三等奖。有作品收入“乡土文学优秀作品集(小说卷)” ,有作品收入《中国微篇文学大观》。撰写理论文章、评述若干篇,迄今已发表中短篇小说150万字,情感散文及杂文120余篇。系中国当代文化艺术中心作家委员会会员,山西省晋中市作家协会会员,榆次文联作协会员。《潇河》文学季刊小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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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西子诵读总编。私企经营管理者,曾担任电视台业余主持人。江苏大运河朗诵团副团长,浙江省朗诵协会会员、杭州市朗诵协会会员、是多家文学平台的特约主播。有朗诵培训工作室。愿用我的声音传递美好!(微信号zhulihui075920)公众号:西子诵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