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席蓬车
作者/影塘
席篷车,是专为娶新媳妇用的。六七十年代的人民公社生产队时期,席篷车是乡下结婚迎娶新人专用的交通工具,是那时最便利最排场大方的“办喜事娶媳妇”车辆,因此我们也叫它“席篷喜车”。
那时,我们队里每年都要扎席篷车。原先是那辆木轮子的四轮大马车,后来改用了一辆胶轮子的两轮大马车。
木轮子大马车、胶轮子大马车都是我年少时与发小玩伴儿做游戏的好道具。我们常常爬上去玩耍作乐,尤其是那辆四轮大马车。有一回队里拉庄稼用过后,车把式没有把车刹好(制动),我们七八个娃子竟把四轮大车推到了大南坑里去了。当时我们一齐推着大车玩,当溜到坑沿下坡儿处拽不住了,径直溜进了大坑中,吓得我们四散而逃!后来听说队长派劳力把大车捞出来了。我们分别都受到了“家长大人”的责罚,由此我对这辆四轮大车有着极深刻的印象,这辆四轮大车很早就扎过“席篷喜车”。

每年扎这席篷车时大多是在进入腊月里。乡间有句俗语: “进腊月都是‘好’”,这“好”是指娶媳妇的吉日。所以一进腊月队长就安排人扎席篷车,然后由娶媳妇的人家找队长报上迎娶的具体日子,队长好按先后次序来安排用车计划(那个时候可是社会主义大集体,用车是不收费的,老百姓不用花一分钱)。说是进腊月都是“好”,但人们大多还是选择“三、六、九”的好日子,或者是“十、二、八”双日子等黄道吉日;初一、十五是绝对忌讳的,四和七的日子也是很少用的,因为“四”字谐音“死”、“七”字谓“凄凄切切”,哈哈!我们乡下人娶媳妇还是蛮讲究的。有一年腊月,记得是一九七五年吧,光我们队里就娶了六位新媳妇,其中老谦爷的一对双胞胎儿子这年同日就娶了两房新媳妇。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每个队只扎一辆席篷喜车,由于老谦爷家同时要娶两房媳妇,他只好求队长到邻队去协商借用了邻队的席篷喜车。这一年,老谦爷家才是真正的“双喜临门”哪!

扎这席篷车的具体步骤也很简单: 先根据大车的长宽度,用裁截长短适宜的竹批子拧铁丝绑扎成拱形架子固定于大车上,然后蒙上两张宽大的苇席,再用蔴绳綑扎得结结实实、牢牢固固。这样,喜车雏形就算扎成了。但迎娶新人时车上的铺摆装饰就讲究多了,这个环节步骤由办喜事主人家来完成。一般是前后车门拉绳上分别搭上两条大红被子,这大红的颜色显得非常喜庆。四幅宽的大红被子把喜车前后门搭掩得严严实实,车里面的车底草苫上再铺上一条厚厚的棉被子。新媳妇全身全新的大红棉衣,连新鞋子也是不沾半点尘土的。因为新媳妇打扮好后,上车时是由娘家一位父辈的叔伯抱上车的。新媳妇坐在席篷喜车内,就算是遇上风雪天气也完全不会受冷挨冻的。

那时候用这席篷喜车娶媳妇,真是乡下最风光气派的大喜事!也显得体面排场。腊月的乡间,处处扬溢着要过大年的喜庆气氛,宽宽的土路上,皑皑白雪遍铺大路两边一望无际的田野。四匹骡马驾着一辆披红挂彩的席篷喜车,这辆迎亲大车八面玲珑、威武神气地向村头走来,一一新媳妇娶来啦。骡马的前额上都配戴着红缨,脖子下也都挂着铜铃铛,车把式甩着、挥舞着红穗长鞭,远远地就听到了车马铃铛和响鞭声;远远地看去也确实令人舒心醒眼,小孩子们兴奋的欢腾雀跃: “新媳妇娶来啦!一一”一片欢乐的节日喜庆场面!
席篷喜车停在了喜主人家门前。这时迎娶仪式进行到“燎轿”环节,由婆家两位族兄(俗称大鼻哥)一人一手掂着一个烧热的犁铧子、一手端着一个大碗;另一个人一手掂着一把捆好的谷禾秸秆、一手掂着一截儿燃着的蔴秸,秸秆把上用红绳子绑了六枚红色爆竹(炮),俩人绕着席篷喜车正三圈儿,倒三圈儿的转,等转回原地时正好六枚爆竹燃放完毕一一六响(六是吉利数字);另一个人紧跟后面不停地往滚烫的犁铧上泼洒碗中的汤汁,汤汁是由油盐酱醋水熬拌成的(汤汁大部成分是醋和水)。这个燎轿环节所用道具和风俗表演,除了鞭炮是为了庆贺和驱邪外,其大致寓意是: 新人过门后要学习掌握农耕技能和知道油盐酱醋水的用途,学做家务会生活。燎完轿后,由新媳妇的小姑子搬来凳子搀扶未来的嫂子下车。新媳妇下车后,这辆席篷喜车就算完成了本次迎娶新人的光荣任务。

席篷喜车的出现、用途和使用过程,在当时的乡下对人们的民俗生活是十分重要的;对一个时代的民间婚俗是一个不可抹掉的符号标记;也是不可忽略的承载着民间婚俗文化延续的极有意义的一段历史。
席篷喜车,她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由人民公社和生产队的解散而消声灭迹了。但她是我永久也忘却不掉的一段美好记忆。人民公社的解散、生产队的解散也就没有了大集体、没有了大马车,同时也就没有了“席篷喜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