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维肯的人生笔记（28）
∣规矩，统一了性格表达
文/一风
到了老连队，不再有紧张的拉练，也不再有乏味的队列训练，伙食也好了很多，所以身心一下子放松了起来。我和小吴都分在一班，一班是总机班，共5个人。相比其他班，总机班就是享福的地方。有个快要退伍的老兵跟我说，总机班除了值班之外，其余时间都是自己掌握，可以看书，可以打篮球、打乒乓球。晚饭后，只要没有集体学习，还可以看电视或打扑克牌。
晚饭后，同年兵的战友，有的打扑克牌，有的去看电视。我不想像他们那样，如果来部队玩，还不如不来部队。寝室里的老兵都不在，我就把自己的军被打开来，开始反复练习叠被子。我并不明白部队里为何要求战士做什么都要整齐划一？比如，床下放的小板凳、床头挂的白毛巾、脸盆里的牙缸牙刷牙膏摆放的方向和角度都要求一致，还有军被要叠得有棱有角。我就想，这与提高战斗力到底有什么关系呢？当这个问题让我想不通时，我就干脆不叠被子，反正班长在这方面也没要求。当我想到军被要叠得有棱有角部队这个统一要求时，又觉得肯定有它的道理。于是，又会认真叠起来。班长还表扬我，说我平时被子叠得不错，还爱看书，不像小吴整天爱玩。
转眼到了夏天。电视连续剧《霍元甲》天天牵动着所有人的心思，晚饭后大家早早地跑到电视房抢占有利位置。每到吃饭时，饭堂里总是传来乐此不疲地神侃剧情中的某个精彩片段。我始终没去看电视，每天晚上除了反复练习叠被子半小时，就把自己埋进叔本华的那本《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的书里。不久，我被调到连部做文书。调连部之前，指导员找我谈了一次话。他说，再过几个月文书就要退伍了，连队决定让我做文书。指导员还说，从我的档案里了解到以前我写过通讯报道，书法也获过奖，希望我做文书后，能发挥我写作和书法的作用。国庆节后，我调到了连部。
从那时起，每周召开连务会我都参加，主要是负责记录。也从那时起，我知道了老兵对小吴的意见很大。有班长说，听老兵反应，小吴有时抽烟，旁边有老兵他也不给人家发一支；几个老兵在一块聊天时，他总会插上一句，表明自己不同的想法。有个班长说，这个“吊兵”，一点规矩都不懂，找个机会整整他。会后，我想找小吴，希望他在老兵面前注意一点。我正准备去总机班时，连长叫住了我，让我誊写一份材料，说明天要上报团部。
第二天上午，二排的同乡战友对我说，昨晚小吴被揍了。我忙问怎么回事？同乡说，昨晚在电视房，播放《霍元甲》的那个频道正放着广告，小吴说反正时间还早，就上前调换电视频道。有个福建老兵上去就抓住小吴的后衣领，一用力，把小吴拉了个倒栽冲。这时，几个老兵也向小吴围了上来。小吴翻身起来就向福建老兵扑去，结果被几个老兵连拉带拽给拖出了电视房。有个四川老兵向小吴厉声吼道：“耍横，你以为这是你家里电视机啊，想换频道就换频道啊？个老子的，从今往后不准你来电视房！”其他老兵也呼应道，说让这小子长点规矩。
午饭后，指导员找小吴谈话，我做记录。此前，指导员在连务会上多次听了其他班长对小吴不懂规矩的反应。这次电视房闹事，指导员对小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小吴啊，我们连队几位老兵，到了年底就要退伍了。我们连队是英雄连，连续多年都被上级单位评为业务优秀连。可以说，老兵为连队建设做出了不少的贡献。今年退伍的几位老兵，他们都是农村兵，只有初中水平。但他们尊重老兵，为老兵做了很多有益的事，是老兵把业务毫无保留地传给了他们。也正因为他们在业务比赛中获得了好成绩，所以才会立功受奖。再过几个月，他们就要离开部队了，离开他们流过血、洒过汗的地方。作为新战士，你和班里的其他同志要多关心老兵，让他们离开部队后，还能记得这里的战友们曾为他们做过的点点滴滴。将来啊，我们都会离开部队，再见面时，不都是好战友好兄弟嘛。”
小吴没说话，不时地擦着汗。指导员接着说：“小吴啊，你是高中生，文化比老兵们都高；你是城里人，见识也比他们都多。但你要知道，部队是个大家庭。家里讲究老幼有序，部队战友也不能没大没小啊……”指导员喝了茶，又说：“家里人一定希望你在部队期间，争取立功入党，将来退伍后回家找个理想的工作。我想，你的父母，如果知道你在部队被老兵打了，他们还不知道怎样心疼呢。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在外当兵，要多替父母想想才是啊……”小吴默默地听着，一句话也没说。我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脸一阵阵地红。
自那以后，小吴像换个人似的，在老兵面前说话做事也不随意了，在我们同年兵战友面前说话不再提高嗓门了。春节前，小吴还把家里寄来的糖果主动分给了战友们。春节期间，指导员向我了解小吴近来的表现，我如实作了汇报。指导员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脾气。作为部队，以执行命令为天职，就是通过内务规范统一，队列整齐划一的形式，来强化命令的执行和个人服从组织的意识。从表面上看，叠被子和各种物品摆放要求一致与提高战斗力毫不相关，实质上，就是以这些规范要求来培养军人的执行力。如果人人彰显个性，部队还怎么带？指导员说到这里，举了小吴思想转变的例子。最后，指导员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如果部队放任个性，部队还怎么带？只有规矩统一个性表达，才能统一部队意志。也只有纪律面前统一个性，才能真正出战斗力。”
作者简介:
一风，原名李业峰，江苏淮安人，退役军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作品集《格桑花开》《生活暗示》《心里的那条河》《天空的眼泪》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