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牙林线,大兴安岭的“钢铁精灵”
作者/韩玉皓 诵读/老菩提
清晨,雨后的林城牙克石,云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香和松脂的清香,沁人肺腑。火车站广场的那台老式蒸汽机车披挂着雨珠,一如当年出征前那样神采奕奕。从这里出发,我登上了一趟开往大兴安岭林区的绿皮火车,又一次开始了牙林线之旅。
牙林线地处祖国遥远的北部边疆,穿越在浩瀚森林的崇山峻岭之间,与呼伦贝尔草原相依,和额尔古纳河相伴。线路名不见经传,但以旖旎的风光、“冷极村”的奇寒和浓郁的民族风情,成为观光客独辟蹊径、“千里走单骑”的“打卡地”。

有人说牙林线是一条“复古的慢车线”。在我看来,“古”倒也谈不上,因为牙林线从1966年全线贯通,距今也就50余年光景。但是,称它“慢”,的确名副其实。
绿皮火车驶上牙林线不久,就到了一个叫牧原的车站。呼伦贝尔草原在这里与林区相接,刚才还是宽阔的原野,转眼间就出现了连绵的群山和成片的树林。片片油菜花开满田野、坡上,依偎在山岭与青松白桦身边。透过列车窗口,能不时看到流连于山坡上、高岗处、田野间的摄影发烧友。其实,列车的每一个窗口都是一个取景框,我们就在画中游。
火车开始翻山越岭,一路向北。岭南、岭顶、岭北、哈达岭、上游岭,牙林线素有“五岭十坡七十二道弯”之称,最高的哈达岭线路坡度高达26‰。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这里的客货列车都是蒸汽机车牵引,到了冬天,更是慢之又慢了。气温常常在零下30多摄氏度,大雪封山,钢轨上结了冰,装满木材的货车在高坡大岭上喘着粗气,车轮在钢轨上打着空转,列车只好从坡上退回来,积蓄力量再往上冲。拉十几节的客车,得用两个火车头牵引,前边的车头使劲拽,后面的车头猛劲推,要是一列车拉十几节车厢木材,中间还得再加一个火车头,内行的人管这叫“补机”。有时候,开火车的还要下车往钢轨上撒沙子,一脚蹬着前车梯,一脚在钢轨上蹭。所以,当时的伊图里河铁路分局“六种精神”中就有“擦铁道、爬大岭”精神。

车轮碾过岁月,山外进入了高铁时代。但是,山里的这趟绿皮火车并没有因此改变自己慢的性格、慢的节奏。400多公里的牙林线正线,设有37个大小车站。有的说是车站,其实就是一个乘降点。因为,这趟每天早出晚归、穿行在林区的绿皮火车已经成为边疆各族人民生活中须臾不可离开的“公交车”“摆渡车”。
数不尽的河流与森林是牙林线的侣伴。鄂伦春语里有这样一句话“山里的河流,就像鹿的皮毛一样多”,形象地道出了河流之众,多如细毛。浩瀚的大森林是鄂温克、鄂伦春、达斡尔、蒙古等少数民族繁衍生息的地方,河流像空气和森林一样,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生命源泉。他们依山而居,因水而兴,放牧狩猎,开垦农田,日益繁荣。所以在大兴安岭,河流多以当地聚居的少数民族命名并沿袭至今。伴随连绵不断的大兴安岭,铁路线所设立的站点多在依河而居的市镇。在牙林线上不乏以“河”命名的车站和城镇,诸如汇流河、诺敏河、图里河、伊图里河、根河、金河、牛耳河;还有爱林、育林、金林等诸多带有“林”字的车站,更是增添了森林铁路的色彩。

天下河水皆向东,唯有此溪向西流,在大兴安岭起伏皱褶里的伊图里河就是这山涧之溪。绿皮火车于下午时分停靠在伊图里河站,我的邻座恰好是一个“林区通”,和我一路同行,侃侃而谈。原来,伊图里河是鄂伦春语,音译为“清澈的河流”。伊图里河的名字由来已久,至少已有120余年的历史,是呼伦贝尔使用最早的地名之一。传说当年一个鄂伦春猎手,在阿里河、克一河一带狩猎迷了路,不知走了多少天,筋疲力尽、伤痕累累。他走到一个背阴的山坡上,竟然发现了一汪清泉,就用树枝搭起了简单的“撮罗子”,点燃篝火,疗伤休养,后来被赶来营救他的猎民发现。鄂伦春民族深爱着这条河流,怀恋着这片山林。到上世纪50年代初期,森林里有了不断向前挺进的铁路,有了震荡山谷的火车的轰鸣和穿透北国疆界的笛声,也渐渐有了新兴的城镇、牧场和林场,各民族和睦相处,共同建设美好的家园。
绿皮火车在林海中穿行,时而盘旋在高坡大岭之间,时而俯身贴近峡谷湿地,时而在大片的旷野上怡然自得,时而钻进森林和隧道里摸索前进。有专家认为,景观线路是老铁路美好的归宿,铁路线成为世界遗产,不仅需要历史传奇,而且需要景观之美,它们应该是有历史传统的、沿线景色绮丽的铁路线。

大兴安岭绵延起伏的山峦,是大自然伟力造就的大地褶皱带。辽阔的原始森林,千百种乔木、灌木和奇花异草恣意丛生,野鹿獐狍欢腾跳跃。这条铁路正是穿行于这原始森林和丘陵地带,人烟稀少,且冻土层分布较广,沿线气候严寒,极端最低气温在零下50摄氏度,年平均气温为零下3摄氏度,最短无霜期只有50天。夏季,流水潺潺,植被繁茂,而不到2米之下就是永久性冻土层。最令摄影爱好者感兴趣的是,牙林线上能拍出不同层次的画面,使山峦、河流、森林、火车、田畴民居融为一体。上世纪80年代初,年轻作家乔雪竹创作并发表了短篇小说《北国红豆也相思》。她写道:“火车在牙林线上行驶,牙林线在大兴安岭中蜿蜒伸展,当它伸展到大兴安岭的深处,也就伸展到了秋天的深处……”
牙林线不仅是一条铁路,还是各族人民崇敬的“森林精灵”。两根闪亮的钢轨像彩虹、像银线,把鄂温克、鄂伦春、蒙古、达斡尔、朝鲜族等少数民族连接在一起。作家迟子建获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讲的就是鄂温克部落的故事,这个骁勇善骑的民族就生活在牙林线北端的原始森林里。这里不仅是摄影发烧友的领地,也是文学家、考古学家、史学家亟待开采的富矿。

山脊上的夕阳余晖渐渐隐去,夜幕降临,借着窗口的灯光,依稀可看到路边的野花、林间的白桦,还有天边的一弯新月,跟随着火车奔走,不离左右。晨迎朝阳,追日而行,400余公里的牙林线,绿皮火车走了近乎一个白天。
车轮碾过钢轨的声音依旧是那样亲切,绿皮火车的笛声依旧唱着从前的歌谣。而我,已在大森林的摇篮里入梦……


✍【作者简介】

韩玉皓,笔名山野,山东兖州人,主任编辑。曾出版、执行主编多部文学、历史文献集及电视专题片文稿。
🎤【朗读者简介】

老菩提:一级注册艺术设计师。
长篇小说《天生间谍》《大海,我的爱人》等作品在《懒人听书》《喜马拉雅》上展播。曾参加《国际仓央嘉措诗歌朗诵颁奖盛典会》、《首届全国“散文诗”作品音视频大赛》、《中国朗诵联盟首届“颂读”大赛》、《普林斯顿大学艺术节》交流等并获奖。


🖨出品/ 華 | 夏 | 之 | 聲
📝作者/韓玉皓 🎤誦者/老菩提
🎢圖源/網絡
🖥編輯/艾果
🎧監製/德泉 菩提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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