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径文学社作品(漫漫长路)
20 山歌惹祸,梅山女走如林中兔草里蛇
(肖殿群《搏命梅山女》)
“中正小白脸”王召、“赚命长枪”陈秋月和“独胆花枪”周来娣护着一群前来投奔的梅山女人,想返回洞头山,先武装起来训练训练,然后才能投入战斗。
在一个山坳上,王召被陈秋月支开。陈秋月和周来娣解开上衣,向姐妹们展示了自己腰系手榴弹、在万般无奈时要与鬼子同归于尽的搏命招式。梅女们见了个个泪飞,也抢着往自己的身上绑系手榴弹……
正在这时,只听对面山上突然飘过一首山歌来,是激越的男高音:
妹在寨头嘛唱山歌,郎在田中捉田螺。
忽听妹的山歌起,我捡个石头塞进箩。
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啊!这里虽然属于梅山深处,是个与世隔绝的大山区,但是山外已是战火纷飞、生灵涂炭了,难道鬼子进攻的炮声还是那么遥远么?
不料,这时梅女搏命队里也飞起一个柔美的女声来:
郎在山头嘛唱山歌,妹在房中织绫罗。
忽听哥的山歌起,丝线它不知断几多!
这是正宗的苗语苗歌、苗味苗调啊!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周来娣接唱了山歌!周来娣嗓音圆润,曲调跌宕,结尾还用一声绵延无限的“哦嗬”,将歌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幽幽的,意味无穷,满满的都是梅山的腔调和韵味啊!
周来娣的山歌刚一落音,远远的从另一个山头上,突然又抢过来一个雄浑的男音:
妹是那天上一朵云,为何你不给我遮荫?
大路旁边嘛一口井,为何不给我口干人?
这是梅山的对歌习俗――“抢歌”。但是这种山歌一旦唱开,可就没完没了,那还走得脱?陈秋月急忙提醒说:“不要再接了。实在想唱,我们就唱《梅女搏命歌》吧!”
《梅女搏命歌》是她们在洞头山训练和山里行军时你一句我一句,凑歌词、哼曲调,最后由队长“智勇梅女”杨莲花确定下来的,因此它的旋律具有浓郁的梅山神韵。
只听陈秋月、周来娣唱道:
大梅山,好风光,
千里湘西嘛是故乡……
不想这歌曲刚起了个头,突然“呯”地一声枪响:一个梅女就仰身倒了去……

(梅山春晨。聂德荣摄)
原来,在公路出现之前,从湖南宝庆去黔桂两省,梅山之上是有几条用青石板铺成的千年驿道的,号称“一干线三支线”,穿山越岭地隐逸于大梅山的崇山峻岭之中,被誉为南方的“丝绸之路”。其中便有一条湘黔古道,往西直达洪江、芷江一线。
西去芷江的唯一一条公路“宝榆公路”(宝庆至榆树湾,今湖南邵阳至怀化,即G320)当然会被中国军队把守、切断,日军难以通过;那么利用这些古驿道过梅山、去芷江,便成了日军各作战部队的首选。如果找不到湘黔古道,日军各部队就会在大梅山上绕来绕去走不出来,何谈进攻芷江?日本人当然明白这一点,于是便派出许多小股侦察部队,抢先深入梅山,寻找这些古驿道来了。

(湘黔古道示意图)
就这样,有一队日本兵直往梅山深处钻了过来,听到歌声远远地就发现了陈秋月她们:梅女们的歌声暴露目标了!
枪声一响,一切中断。陈秋月、周来娣急忙卧倒据枪,推弹上膛,寻敌瞄准;但对面山高林密,不见人影。而那些女人们猛然听响见血,全都吓得六神无主,哭的哭,叫的叫;爬的爬,钻的钻,簌簌发抖,乱成一团。
“中正小白脸”王召箭一样冲了过来:“卧倒!不要乱!”
一群女人见王召过来了,顿时有了主心骨,一颗悬着的心便落了地。她们纷纷爬了过来:“王教官,怎么办?怎么办?”
王召一把扶起那位倒地的梅女,见她右臂全是血,便脱口而出大喊道:“杨梅!杨梅!”
陈秋月一愣,心里便很不是滋味……
医护兵杨梅不在这里,眼下她正跟着杨莲花她们奔袭洞口潭去了呢。周来娣急忙答道:“杨梅不在,我来!”说着便爬了过去,察看那位姐妹的伤势。还好,伤的是胳膊。日本兵的三八大盖穿透力很强,子弹从右臂上穿过;虽然鲜血淋漓,看来弹头却并没有留在臂膀里,也没有伤到骨头。
周来娣拿出一个简易急救包,替受伤的姐妹草草地包扎起来。在洞头山,医护兵杨梅曾经教过一些战场急救方法,并且自制了一些急救包,分发给姐妹们带着应急。
看来是与日军遭遇了!这些梅女不但没有武器,而且未经训练,毫无战斗力可言,根本就不能与日军对阵,还是趁早带着她们脱离危险要紧。王召很快发出口令:“陈秋月跟我掩护,其他人跟着周来娣跑,别走散了!”
“别作声,弯了腰,跟我来!”周来娣将她的卡宾枪一背一推,扶起那个受伤的姐妹撒腿就跑;一群人猫腰跟了上来,惊惶失措,一齐往西跑去。
不久,王召和陈秋月发现对面山头上果然出现了鬼子的身影,便“叭叭”几枪打过去。趁敌人还在慌乱迟疑中,王召赶紧左肘一撑,左腿前跨,迅速操枪而起;陈秋月正在估算距离、修正表尺、准备精确瞄准呢,却被王召一把拖了起来。两人一转身就撤离了原地,直朝周来娣她们追了上去。
日本人刚才以为只是一群普通的山野女人而已,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距离老远就大大咧咧地开了枪;现在见竟然有人开枪回击,才感觉这回碰到中国的武装力量了,自己倒吓了一跳,生怕被中国军队发现并粘上了;又听到这边枪声稀疏,估计不是正规的中国军队,便急忙追了过来。
跑过两个山头,王召总是感觉鬼子兜屁股追了过来,甩也甩不脱。幸好敌我距离较远,树林隐蔽,梅女们又都在跳跃奔跑中,鬼子的射击并没有准头。
在大梅山里,我们如鱼得水,进退自如,但为什么还是摆不脱敌人的追击?王召很是纳闷。跑着跑着,他突然恍然大悟:为了逃跑方便,周来娣她们只知道在湘黔古道上拼命地跑;而日本人想要寻找的,正是这些古驿道啊!如果他们若即若离、不紧不慢地跟着,那我们不正好成了鬼子的“梅山向导”了吗?
王召急忙对陈秋月说:“你赶快到前面去,叫她们不要走古道,要进树林,钻山沟!”
“那你要注意安全!”陈秋月说完,就提枪猫腰跑走了。
王召独自断后,却全无惧色。只见他充分利用地形地物,时而卧倒射击,时而滚动跃进;时而“Z字型”曲线奔跑,时而滚爬卧跳不规则运动……他施展出全身解数,也不管哪是军事战术、哪是梅山武功。他奔跑跳跃如舞,动作敏捷如狐,行动快如脱兔,绝不肯在一个点上停留,不给日本人一个精确瞄准或者预估提前量的机会……
“王召,快!这边!”在古驿道的一个拐点上,陈秋月依托一棵古树跪姿据枪,掩护和接应王召。

(“王召,快!这边!”)①
陈秋月“叭叭”射击两枪,便与王召回头跑走。可是,日军仍然紧追不舍,甩也甩不脱……
关键时刻,真是天降神兵啊,救星又来了!这时,日本人后面也突然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原来,守卫梅山的中国军队早就盯上这支日军小分队了!因为这些日军先头部队已经找到了湘黔古道,后面很可能就会跟着日军大部队了;而只要确定了日军大部队的行进路线,我军就能从容调动兵力、精准设伏――大梅山太大太宽了,我军哪能处处设防啊?只能选择重点地域进行防守。
因此,国军将这支日军小分队当成了诱饵,只是一路悄悄地跟踪过来,并没有动手。而现在前面突然有人在阻击日军,国军的跟踪盯梢就失去了意义;同时,如果让这小股日军顺利穿过梅山去了芷江,那终究也是一个祸害啊!

(国军把日军小分队当作诱饵)
于是,国军立即抓住战机包抄过来,突然火力全开往死里打。日本小分队受到猛烈攻击,哪里还顾得上追打那些梅女?而王召他们却不知道这个情况,只想尽快脱离鬼子追踪,于是趁机一拐身就离开了湘黔古道,直往早已隐进深林里的姐妹们追了过去。
在大梅山里,爬山梁,钻林子,过溪涧,这些梅女可一个个都是林中兔、草里蛇啊!她们恨不能飞、不顾一切,她们手脚并用、攀藤附树,很快就风走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每当危难来临,这些搏命梅女都有救兵来援?原来在湘西会战之前,国军早已重兵云集,梅山之上到处都有国军布防。枪声一响,附近的国军总能及时赶到;而梅女们却还以为这是梅神蚩尤在保佑她们呢!(未完待续)

她们一个个都跑成草里蛇、林中兔…②
本章配图源于网络,感谢原创!其中-①“王召,快!这边!”-①电视剧《猎杀》双喜(洪紫琳饰)。②她们一个个都跑成草里蛇林中兔:电视剧《绝地枪王2》郭二双(郑媛元饰)。
21 武冈山口桥,榨油古坊惊鬼来
(肖殿群《搏命梅山女》)
黄埔二分校(武冈军校)将一些来不及运走的枪支弹药和军事装备藏在湖南武冈城西山口桥后溪寺里。这些枪支弹药被梅女搏命队取走一部分后,剩下的又被僧人与村民们分散藏了起来。
那时,刚刚用这些武器弹药武装起来的梅女搏命队还与一队从湖南新宁冒进而来的日本兵打了一仗,当地百姓这才相信日本人真的来了。于是大家就纷纷逃离了家园,躲到深山老林里去了。
但过了两天,一些人看看没事,又心怀侥幸地返回村里,有的想取一些生活用品再上山,有的还想插完秧苗再走,不愿错过春耕时节荒芜了田地。

(春耕忙月的--他们心怀侥幸)
这天,后溪寺的三个和尚正在商量着要赶快上山“躲东洋”去,却有个农汉挑了一担箩筐进来了:“师傅,我已经将今年收割的油菜籽都蒸熟了,麻烦你们辛苦一下,帮我榨了油再走好吗?”
和尚们大吃一惊:“东洋佬很快就要打过来了,你还想榨油啊?”
那农汉无奈地说:“东洋佬不是还没来吗?也不晓得他们来不来、什么时候来。万一他们不从这边过来了,而我误了阳春,那今年我一家老小也得挨饿啊!幸好现在我的秧苗已经插下去了,等把这些油菜籽榨了油藏起来,我就躲到山上去……”
真是要油不要命啊,和尚们倒吸一口凉气!
那个瞎眼老和尚叹道:“但愿东洋人今天不会来。明光,你们赶紧将油榨了,大家一起走吧!”
后溪寺虽然不大,却拥有几亩水田、旱土和山林。平时在诵经念佛之余,寺里的明光、钟长庚两个和尚还耕田种地。不但活动了筋骨,锻炼了身体,还能自食其力,自给自足,并尽其所能接济穷人。
特别是寺院后面有一个古老的木制榨油坊,虽然简陋而狭小,并且年代久远,却是极大地方便了自己和乡邻——附近的乡亲都将茶籽、花生、油菜籽等农作物挑到这里来榨取食用油。

(春耕牛息白鹭飞。聂德荣摄)
明光、钟长庚与那个农汉来到了寺后的手工榨油坊。只见一架古铜色的大油床泛着闪亮的幽光,静静地横卧着;从屋梁上垂下两根大绳索,绳索下端横捆着一根粗大而悬空的撞木;旁边堆放着一些榨油的工具。
踩饼、上榨、插楔……做完这一切,明光和尚突然脱光衣服,将大撞木垂在地下的那一头提了起来,就准备撞榨了——原来他还是一个榨油的好把式,有一手“单人撞榨”的绝活……
撞榨开始了。钟长庚和农汉先将榨油的号子喊起了势:“来榨油啰――嘿呦!来榨油啰――嘿呦!”
只见那明光往后一用力,就将大撞木推上了半空,自己一个金鸡独立就将身子斜成了托塔天王,口里喊唱道:“箭板嘛要插正呀!”
钟长庚和农汉赶紧应和道:“嘿呦!”
“脚跟要稳起桩呀!”借着返劲再用力往回一推,大撞木便直往油床方向冲去。明光和尚一个箭步奔跑起来,活像远古神话里那个裸体夸父抱了一杆长管大炮在奔跑追日呢!
“嘿呦!”应和声中,明光操控着大撞木戴着铁箍的那一头,随着惯性突然腾起空来,竟然越过了油床的上方再往下一压――
“杠子要压起来呀!”明光猛力将撞木往后面推去,杠尾又朝天高高地翘了起来。他顺势完成了一个右腿独立、左腿提勾、单臂举托的艺术造型。
“嘿呦”声中,大撞木按照刚才的轨迹更加猛烈地往前冲来。
“飞槌要撞得准呀!”话落槌响,只听“轰”地一声,大撞木准确地击中了木楔,地动山摇!

(梅山手工榨油坊)
于是这种动作重复不断;而一次次的重击,也使木楔越钻越深。渐渐地,明光和尚赤裸的身体湿漉而油亮起来,也不知那是汗水还是油水,撞榨的号子则连续不断:
“神龙要吐油花呀!”
“嘿呦!”
“菜油嘛喷喷香呀!”
“嘿呦!”……
一股金黄色的油泉哗哗地流淌下来。那农汉蹲在油床下边,从木桶里挑起那黄亮亮的油液来,喜笑颜开地察看成色。
不早不晚,偏偏这时,对面山上突然“呯呯”地响枪了!
这个榨油坊其实只是一个简易的工棚,四面都没有安装木板,视野开阔。农汉顺势从油床的空隙里往野外一瞄,顿时大吃一惊:远处的田垅里,乡亲们犹如惊弓之鸟,哇哇大叫着往这边狂跑,就像在沙滩上逃海啸、在山脚下躲兽群一样;刚才他们还在边插秧边唱山歌呢,现在都惊恐地哭叫起来:“东洋佬来了!东洋佬来了!”
日本人果然来了!只见对面山头上,一些穿着黄军装的日本兵冲了下来,并朝四散奔逃的人们乱打枪!

(东洋佬来了!)①
原来,日军第34师团和68师团从广西全州、东安方向打过来,攻陷了湖南新宁县城,又突破了武冈文坪、安心观一带的防线,直向武冈城扑了过来!
“哎呀快跑!”那农汉大喊一声,惊惶失措!顾不得许多,只见他一个箭步就纵起了一个经典的“三步跨栏”,竟然就突发怪力,飞身跃过了一堵很高很高的栅栏。却不提防一跤跌起,扑了个嘴啃泥;爬起来只将嘴血一抹,一下子就跑得没了踪影。
明光急忙丢下撞木,与钟长庚冲回寺里,一把拉起瞎眼老和尚来:“师傅快跑!东洋佬来了!”
谁知那瞎眼老和尚冷不丁一愣,突然血冲脑门,竟然一下子就瘫软了:“我不行了,走不脱了,你们两个快走吧!”
钟长庚见状,一弯腰就将师傅背起来往外冲。瞎眼老和尚挣扎着嚷道:“别管我,你们快走啊!东洋人也是人,我一个瞎眼老和尚,难道他们还会呷了我不成?”
不由他分说,三人抢出寺门,慌不择路地就上了田埂,想抄近路往后山跑。但是两个和尚回寺院、背师傅,动作已经慢了好几拍,如何抢得过突击而来的日本兵?加上田埂上刚刚挖过了“田基”,踩上了“水脚”,狭窄而溜滑,他们就像新手走钢丝,哪里还做得到“脚跟要稳起桩”啰?
突然“叭叭”两声枪响,钟长庚和师傅就身形一斜倒在了水田里。明光和尚急忙光着身板跳下水田扶起师傅,正想去探探钟长庚的鼻息呢,几把东洋刺刀就朝他逼了过来……
这是日军的一支后勤保障小分队。在日军大部队持续进攻湖南武冈城的几天里,这伙日军就在后溪寺宿起营来,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天,武冈城的攻防战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炮声隆隆如席卷,机枪突突似炒豆,火光烟雾可蔽天;而占领了城西山口桥的一群日本兵围在后溪寺的牛栏边,看着栏里一头黄牛嘿嘿地笑,一个个心怀鬼胎。
梅山的猪牛栏一般有两层,上层堆满了过冬的干稻草,下层就用来关牲畜。现在钟长庚已死,瞎眼老和尚也奄奄一息,明光被刺刀逼着做这做那,寺院也被鬼子盘踞了,自然无人喂养耕牛,饿极了的耕牛便抬起头去啃上面的干稻草。
只见那黄牛一下一下地努力扬头去拉扯着稻草,稻草就扑扑地往下掉。渐渐地,稻草里就露出了一个不明物件;终于,有个帆布包“吧嗒”一声就掉落在牛栏里了。
这是什么东西?围在牛栏边的日本人吓了一大跳。一个日本兵就挺着枪刺去乱戮,然后就哇哇大叫起来。原来,“帆布包”竟然是一捆中国军队的汉阳造步枪!
顿时,山口桥一带哭喊连天、惨叫一片!一些来不及逃走的村民都被鬼子捆到后溪寺来吊打、逼问,明光和尚更是被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折腾来折腾去,鬼子果然又从后山、水塘等处搜出了一捆捆的武器装备,那些都是黄埔二分校留存下来的……
这时武冈城的攻防战已经接近尾声了。见实在攻不破武冈城,日军大部队不愿在此耽搁,就企图绕过州城过梅山、去芷江。
驻扎在后溪寺里的这些日军后勤运输兵也收拾物品,准备开拔。他们从查获的中国武器装备中挑出一些自己需要的东西,打包成担;将带不走的武器弹药和装备都堆放到后溪寺里,再往寺里塞满了稻草和干柴,准备连寺院带弹药一起烧掉、炸毁。
这时附近的村庄都燃起了熊熊大火,捆成一串串的中国挑夫被集中到后溪寺的土坪上。
明光见师傅还被捆绑在寺院里,很快就要被烧死了,就想往那边扑,却被几个日本兵飞起枪托打倒在地;日本兵又拖出寺里那头黄牛准备宰杀,明光急忙抱起两件物品就往牛背上放,然后又喊叫又做手势:“别杀牛!这牛可以帮你们驮东西……”
这时,人和牛还不都是东洋兵手上的一团软泥?随时随地,要你圆就圆,要你扁就扁,要你方就方。日本兵明白了明光的意思,就哈哈大笑,任由他挑着物资、牵着牛绳走在挑夫的队伍里,向城步、绥宁方向开进……
再说“中正小白脸”王召、“赚命长枪”陈秋月、“独胆花枪”周来娣等人在返回驻训基地洞头山的路途中遭遇了日军的穿插小分队。幸好有跟踪追击的国军部队上来围剿日军,梅女们这才摆脱了日本兵的追踪。周来娣为先锋,王召、陈秋月断后,一路爬山越岭,向湖南城步、绥宁二县边界的洞头山方向疾疾奔走。
大梅山上处处只见山峰连绵,林木参天;外人贸然进入,真还难辨东西。她们偏离古驿道,慌不择路,有林就钻,结果连自己也不知道钻到了哪里:绕来绕去,咋又回到了原来走过的地方?
“坏了,我们迷路了!”女人们又急又怕,胆小的就哭了。周来娣连汗毛都竖了起来,一眼看到王召从后面赶了上来,便急切地问道:“王教官,我们找不到路了,怎么办?”

(坏了,我们迷路了!)②
王召赶紧安慰道:“别怕!路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大方向对了,我们就走得回洞头山。”只见他低头在山地上乱找乱看乱比划,最后找到了一个新砍过的树桩,仔细端详了一会,便用掌刀往左一指:“洞头山在那个方向,跟我走!”
真是奇了怪了!我们转半天不知东南西北,难道他是个会看风水的“地仙”?陈秋月一头雾水,疑惑地问:“你是何嗲晓得的?”这个问题,人人都想知道啊!于是一双双眼睛都眨巴着看向王召。
王召解释说:“在武冈军校时,我们进行过很多野外拉练和生存训练。在没有指南针,不见北斗星,也不能用太阳阴影来判断方位的情况下,只要掌握了‘现地判位法’,我们就不会迷路……”
那什么又是“现地判位法”?对这些没有读过书、对军事更是一窍不通的梅女们来说,这真是个天方夜谭,她们一个个云里雾里。一个梅女擦去额上的汗水,嘘了一口气:“幸好有王教官在。”
王召又说:“不知大家平时留没留意?你们看,这些大树一般是南边枝叶茂密,树皮光滑;而北边枝叶稀少,树皮粗糙。树根靠北的那一面还容易长青苔……”
从小在梅山长大,对这些东西司空见惯、熟视无睹了。但平时都不太在意,现在想来,原来很熟悉,也很容易啊!
众梅女一脸尴尬。
但她们根本就不知道,原来这些都是黄埔军校步战教学和野外生存训练的基本课目;只是王召尽量做到深入浅出、去难存易,努力使她们都能听明白。
“花脑壳”刘静芝问道:“王教官,刚才你看那个树桩,我见你眉开眼笑的。一个破树桩,有那么好笑吗?”
王召笑道:“是呀!如果能找到一个树桩,那就更容易辨别方向了。因为树桩上的圆圈不但代表了树的年龄,而且那些圆圈的线条北边密、南边稀,很容易分辨的……”

(现地判位法是军校的必修课)
这也太神奇了吧?“赚命长枪”陈秋月立即做起了呆板事,硬是跑回去找到那个树桩看来验去,果然一点不假。
见陈秋月走了回来,王召又指着一块突出的石头说道:“你们再看,这块竖起蛮高的石头,北面青苔厚,南面爱长草;如果是初春,北面化雪慢,南面化雪快。其它地形地物也是一个道理,连我们梅山的庙宇、房屋,一般也是座北朝南……”
这王召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只听得众梅女频频点头,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暗地,陈秋月心中爱涟又起,不由得拿一双媚眼对着王召秋波频送。
但王召似乎不曾留意,又接着说:“东南西北判明后,我们向北站立,前北后南,左西右东。我们知道,洞头山位于西南面、左后方;在军校,我们都称那是‘七点钟方向’……”
这世上的学问,还真是学不完啊。王召不失时机的现场教学,不但稳定了梅女们的情绪,还让她们心中豁然开朗起来。就这样,她们讲着走着,大梅山上就渐渐起了暮色……
“哎呀快看!”走在前面的“尖刀”周来娣突然惊叫起来。
众人抬头一看,原来前面山后升起了几缕奇怪的烟雾。她们急忙跑上山头去眺望,只见在一个山窝处,有个寨子正余烟未尽呢――那可不是山区的晚来炊烟,那是寨子被人焚烧了!
不好!小鬼子来了……(未完待续)

湖南省溆浦县龙潭镇抗日阵亡烈士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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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授权山径文学社首发《搏命梅山女》。侵权必究。
作者简介:肖殿群,男,湖南省城步苗族自治县人,苗族。读过大学(中文),修过志书,做过机关职员;曾两度从教,两次入伍,两番从政,两试经商;从军20余年,从政近20年。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山径文学社”创始人之一,第二任社长、第三任主编。
(山径文学社肖殿群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