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 鱼 的 烦 恼
●文/刘松林

米鱼是个女孩子,今年十一岁,上小学六年级。平日里看她没心没肺的,以为她就是个小孩子,学习之外,除了贪吃贪玩,八卦些老师同学的轶闻趣事,好像也没什么心事。谁知道今天发生了一件事,却让我见识了她丰富的内心世界。
今天是2020年5月1日。严格防控了几个月的新冠疫情疫情终于有了放缓的迹象。兄弟姊妹们就相约着回老家,好好聚聚,把各自心里自春节以来积攒的孤单、话题尽情地释放清空,以便开启新的生活。
人们都很兴奋,女人们打扫庭院、洗菜做饭、晾晒衣被;男人们松土锄草、修剪枯枝、种菜浇花;孩子们进进出出、追逐嬉戏,像出巢的鸟儿一样欢快聒噪。大家尽情地享受着没有病毒的自由美好生活。

老天也很配合,如洗的碧空,辽阔渺远,湛蓝簇新,就像是刚换的天幕,散发着清新、淡雅的香甜。太阳明亮堂皇,肆意挥洒,把角角落落都照得亮亮堂堂,没有一点阴暗。一抹淡淡的白云若有若无,像是不经意间哈在天幕上的一层水汽,反衬出天幕的深远、碧蓝。
鸟儿在树梢、房檐上飞来飞去,叽叽喳喳,甚至会在人的头顶盘旋,在人的脚边觅食,丝毫不惧怕人们会伤害它。邻家的小狗闻声而来,倚着门框,好奇地打量着这一群陌生的主人。蚂蚁们也从树下的缝隙中钻出来,成群结队地,往树干上面爬,有的竟然把人当作了树,顺着裤腿往上爬,痒酥酥地,惹得女人们大喊大叫,双手在身上胡乱抓挠。
墙角的桂花树里突然飞出一只小鸟,在平静的树叶间掀起一阵慌乱,发出极响的声音,吸引了人们的注意。但是鸟儿又不飞远,而是落在一米外的墙头,对着刚才起飞的地方紧张局促地叫个不停。这就引起人们的怀疑:此处必有蹊跷!于是就有人过去,扒开树叶朝里面看,鸟儿的秘密一下子呈现在人们面前:在一人高的树杈上,有一个巴掌大的鸟巢。重要的是鸟巢里面还有一颗鸟蛋!拿在手里,竟然还热乎乎的,带着鸟的体温。

于是大家都过去看,特别是孩子们,鸟蛋在人们手中传来传去,有人提议做饭时和鸡蛋一块炒了吃;有人就对着太阳看了看说里面的小鸟快成型了,不能吃了;孩子们就说你们大人真残忍,鸟妈妈还在,你们就要吃它的孩子!于是所有人都像是做错了什么,赶紧说还是给鸟放回去!再看刚才还在墙头上鸣叫的鸟儿,此时已经无影无踪了。
于是女人们继续张罗着做饭,男人们则铺开摊子,玩起了麻将,孩子们都窝在屋里,边玩手机边说着他们的感兴趣的话题。
但是这一切都不包括米鱼。当人们发现平常每逢这种聚会总是异常兴奋异常活跃的米鱼却不在人们视线里时,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足足三个多小时了,都没有看见米鱼像蝴蝶一样飘来飘去,也听不见她八卦老师同学时略带得意和神秘的声音,更听不见她开心时肆无忌惮的笑声。这太不寻常了!
当人们在院子角落的柿子树下找到米鱼时,她正一个人愁眉苦脸地思考问题呢。大家都感到很好奇,就走过去。

“米鱼米鱼,你怎么了?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也不跟哥哥姐姐们玩?”
“我都快愁死了!”米鱼脸上露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愁苦。
“你有什么烦恼能不能跟我们大家说说?”
“跟你们说又解决不了我的烦恼!”米鱼撇了撇嘴,满脸不屑。
“人多力量大,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呢。你说说看,说不定我们有解决的办法!”
“好吧!”米鱼看看我们大家,勉为其难地说:“姐姐的男朋友前几天不是来了嘛!”
米鱼说的是她三姑家的姐姐,在韩国读书,春节前回来,由于疫情,就一直没有去。几个月了,男朋友忍不住,前几天从山东过来看她。
“姐姐男朋友来了,你愁什么?”
“是不是你也有男朋友了?”
“要不就是姐姐男朋友太帅,你也喜欢?”

大家七嘴八舌,逗着米鱼玩。
“不是不是都不是!”米鱼急得一脸通红。“你们这些大人,太不了解我们小孩了!”米鱼显得很无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那为什么?”
“姐姐找了个男朋友,看你们一个个品头论足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好像都不满意。特别是我三姑父,端着个大学教授的臭脸,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万!搞得姐姐很尴尬!”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我以后长大了,谈了男朋友,你们也这样,我可怎么办呀?”米鱼说着话,小眉头皱了皱,显然是动了“心思”。
“哦,原来是这样啊!”大家“哗”的一声都笑了。

“你们,特别是我爸!”米鱼看到我们大家的反应,急了。“典型的陕西封建老男人!”
米鱼爸爸1978年生人,今年42岁,正是风华正茂、鲜花盛开的年龄,可是在米鱼眼里已经如此不堪了。我们几个都是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生人,比米鱼爸爸大一轮,不知道在米鱼心目中会是个什么形象。
“陕西老年人怎么了?”我们继续逗着米鱼玩。
“老土、自私、顽固不化、大男子主义,还自以为是!”米鱼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大家都看着米鱼爸爸,笑了起来。米鱼爸爸也跟着笑。其实在我们眼里,米鱼爸爸阳光开朗、朝气蓬勃、大气包容、重情重义,时尚新潮,一点都不土。
“米鱼米鱼,那你以后找对象,会找个什么样的男孩?”我们接着逗米鱼。

米鱼歪着脑瓜思考了半分钟:“这个我还不确定,不过肯定不会找我爸这样的!”
“哈哈哈哈!”大家都看着米鱼爸爸,笑成一团。
“摊上这么个典型的陕西封建老男人做爸爸,我可怎么办呀?”米鱼看着我们,自言自语地说,语气中流露出无奈、悲悯,还有几分忧郁。
说罢,她就转了头,不再理我们,兀自陷入深深地思考中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