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寻常的从军路
●浪花
1950年,我15岁,初中毕业啦!刚从部队上转业下来的政治教员对我说:像你这样纯洁无瑕又坚强上进,年年考第一的好女孩,真应该投入革命部队的大熔炉,去学习、锻炼、成长!告别时,她还送我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当时,我居住的小镇上尚没有驻军。再说,我因家境贫寒,缺吃少穿,是个空长了个大脑袋,身子却很瘦小,被人取笑为“豆芽菜”的人,哪里像个当大兵的料?我父母又怎肯放我到外地去参军?但我软磨硬泡,终于“赖”得家长同意,到江边搭乘一对老夫妇的顺风船,走120里水路,去往有驻军的丽水。我只带了日常衣物和向妈妈讨要来的五个烧饼,那是我多年向往而不可得的,一定要省着点吃。
到了丽水,找到解放军浙江军区丽水军分区的大门,往里东张西望,嚷嚷着要参军。当时既非招兵季节,我也不符合参军年龄。但既然有人嚷嚷着要参军,就有几个人出来接待。有人问:“小姑娘,你这么小,连枪都扛不动,参了军能干点啥呀!”我说,我会唱歌,还会扭秧歌。亮嗓就唱了一曲“胜利的旗帜哗啦啦地飘”,紧接着,口中“奏乐”,脚下便扭起了秧歌。就听有人说:“这小姑娘贼大胆,有点意思。要不,叫她写篇自传试试?”
我被人带到一边写自传,还听清楚了哪些内容必须写。刷刷刷,很快写成了。他们一边看,一边微笑,一边嘀咕着什么。终于大声商量:文工团正排练大型歌剧《王秀鸾》,不是还缺一个扮演十六岁女孩大心的人吗?带她去,让导演综合审查一下形象和能力,各方面条件都合格的话就先用着。政审同时进行,审查合格才能正式入伍。
我就这样“合格”加“合格”地当上了兵,穿上了最小号的却仍然肥大得惊人的绿军装。衣服长了,还可以像穿大衣,皮带多钻几个洞,往军衣外一束,倒也看得过去。唯独裤腰太大实在难办,穿裤子时,一不小心就整个滑落到脚跟,笑倒了一屋子女兵。好在我“空前”地吃到了马肉和白面馒头,我的大脑袋也善于接受正规的革命教育,我的个头和思想同时“噌噌”地往上长,到《王秀鸾》正式演出时,我已是像模像样的“十六岁的大心”了。
我在政治部大院进进出出,在同住大院里认识了很多人,包括认识了某科干事老严。他在比我还小,不足12岁时就参了军。山东人,抗日战争时打过日本鬼子,又参加渡江战役,一路打到江南来的。后来为准备抗美援朝,我和他都上调到战斗部队,先驻上海。后来又受命转业为建筑工程师。
我在部队为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扫过盲,认定教师是世界上最神圣的职业,在响应组织上“为迎接建设高潮站出来让祖国挑选”的号召时,我参加全国统一高考,考上了高等师范大学,成了终身的教师,而老严在和我喜结连理后,依旧在建筑工程部队中任职。于是,他永远向着荒原前行,前行;我永远在建好学校后追赶,追赶,被报纸誉为“千里追夫”,追到天南海北,追到地老天荒。所以,在婚后五十年,我写了一篇《金婚曲》,文前缀有几句顺口溜:
山东浙江两小,
相遇江南水乡。
足迹遍及南北,
携手走进夕阳。
白头相顾莞尔,
且为金婚一唱。
如今金婚早过,钻石婚也已过去多年。
但不管多么老,我们依然是军人一一转业军人。
今天是八一建军节,我这个当年“赖”着参军的小兵,要向军旗行一个标准的“敬礼”!这是队列中喊口令的“敬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