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他在妻的耳畔念叨几十年了,他要去那个海湾走走,看看日出、拾贝壳、等千帆归来。年轻的时候,妻总是找借口,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去。如今都七老八十,腿脚也不好使了,他依然念叨着要去那里看海。孩子们拗不过他,一家老小陪他去了此心愿,他不让。最后,妻说她陪他去。
来到海湾,妻每天挽着他在沙滩上看日出、捡贝壳。他常常看着海面上喷薄而出的朝阳开心地笑,心脏似乎回到从前,如海面上的浪花翻腾,像一只只海鸥在欢呼飞跃。每天傍晚,他踏着细碎的步子,在沙滩上捡贝壳,但他总是捡了扔,扔了又捡,直到把夕阳踩碎沉入茫茫无际的大海。
有一天黄昏,夕阳再一次把他的身影拖得老长老长。突然,他眼里放射出激动之光,弯下腰,迅速拾起一个贝壳,激动地说:“找到了!找到了!”妻疑惑地看着他癫癫傻傻的样子说:“什么稀罕的宝贝?”他什么也不说,蹒跚地朝着码头走去。码头上,千帆过尽,他搜寻着过往的行人,但是,每一天,他都失望而归。
第四十九天,夕阳就要坠入海里,他怅然若失,转身即将离去。这时,一个穿着米灰色风衣的老太太伫立在他面前,手里握着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贝壳。海风把她的银发吹得向上翻卷着,夕阳下依然是那么有魅力。他跨前一步,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喊出声来。她也跨前一步,张开双臂,又缩了回去。他望着她,她凝视着他,泪水无声地落下,打湿了手中的贝壳。妻搀着他,颤颤巍巍地走了,把长长的身影和两串深深浅浅的脚印留在沙滩。她,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影子,可那影子却从她的怀里仓皇地逃走了。
让一块石头变成另一块石头
汤养宗
我有久治不愈的一行字,一个含义,音阶
欲醒未醒的一句话。
它们还留在被谁控制的势力里
等待我第二遍醒过来,类似于
打开身体中的盒子
把自己解救出来,或者别着头
再也叫不回来的样子。
我有这样一个问题:要对一块石头苦苦哀求
要它转身,变脸,信阴阳,变成另一块石头。
旅舍
汤养宗
我的旅舍有时是一棵草,有时是
天上的云,我并不是
那个只想游荡只想快乐的人
这样说时,是一只蜜蜂忘记了自己的语言
是一道墨上再加上一道墨
或者,怀抱空气
感觉在怀抱万重山
何谓寄托?就是寄予一棵草或托付一片云
睡上一觉,就过上了一千年
就是给自己的美意,在一道墨上
再加上一道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