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钩沉32•
我过生日
◎宋今声
我50岁那年,家里人尤其是我的弟弟,要给我过生日,我不同意;十年过去,到了60岁的时候,子女们还要给我张罗过生日,我仍然不允许。过生日如度过平常日,是我的人生信条;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仍然如此。
从63年前母亲生我那天开始到今天,63个春秋在不断地四季轮回中也悄悄地走过来了。为啥我过生日不张扬操办呢?一不是因为自己身份卑微,生日来临,不足以庆贺,叨扰亲友,麻烦邻居;二不是因为生活困难,无力张罗,浪费资财。我觉得,我的生日,即是母亲的苦日难日,更不要说母亲生我之时,正当新中国诞生的前夜,家庭生活极其艰难了。据父亲回忆,母亲生我那天,家里穷的连一块囫囵褯子都没有,包裹我的“毛身儿”,还是用破布缝的。因为母亲身体多病,奶水不好,导致我从小发育不良。尽管如此,母亲仍然耐心地用亲戚邻居们送来的杂米面熬糊糊喂养我,使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母亲在身体羸弱多病、家庭生活困难的情况下,教我咿呀学语,教我知冷避热,把全部的希望和爱,全都寄托在我的身上了。但是,母亲却没有享受到后来的天伦之乐。1966年,我18岁,母亲重病缠身,在母亲渴望活命之际,作为长子,我却不能为母亲起死回生尽力。父亲陪着患有肾结核的母亲去长春治疗,因为母亲病危,医院不收,在回到堡石图的当天晚上,37岁的她病故在场部卫生院。第二天早晨,队长告诉我,你妈看病回来死到场部了。我闻讯大哭,老人们说,哭也没用了,赶紧张罗车往回拉吧。
我坐上队长派的马车去了堡石图,帮助父亲给母亲买了一口白茬棺材,哭着收敛了母亲,贪黑回到家里。第二天,把母亲埋葬在猪组坨子南坡上。现在,母亲已经睡在那里整整45个年头了。每次来到母亲坟头祭扫跪拜,都回想起母亲在世时那一幕幕慈祥的神态和善良消瘦的面孔。
如今,自己不但已经成为人父,还当了爷爷,目睹并亲历了儿孙们从出生到长大的全过程,作为长辈,忧患要比欢乐多。想我那多病的母亲,在身体多病、生活极困苦的艰苦岁月里,省吃俭用,抚养我们兄妹四人,那将付出多少艰辛劳累啊?
于是,每到生日,我便想到了母亲的苦楚、母亲的伟大;于是,我便更加珍重自己的德行操守和人格修养,深怕因为自己的愚蠢过甚而玷污了母亲的在天之灵,让母亲叹息、使母亲无奈、母亲因此而不能安息地下。
我的生日,即是躬身自问之日,也是检讨梦醒之时。每到我的生日来临之时,便是我怀念母亲,感谢缔造,告慰先人,惕励行止之日。
二〇一〇年二月三日
深识于2021年7月日敬足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