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堂实事求是思想路线教育课

作者:黄国雄

主编:玫瑰

在全党全国人民欢庆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的日子里，我回眸自己接受党的教育中最深刻难忘的一次党课。

60年前的今天，1961年3月底，我正在中国人民大学攻读政治经济学研究生（三年制）课程。突然，学校办公室通知我去参加北京市委的一个调查活动。这是怎么回事呢？！到北京市委办公室报到后才知道是怎么回事。事情的背景是这样的：大跃进、人民公社实施三年，一方面有成绩，另方面有很大问题，主要是农村工作中“左”的思潮严重，出现急躁冒进，“一平二调”共产风，农业衰退，农民很苦。党中央急需弄清楚人民公社的核算单位到底是以生产大队还是以小队为基础好？农村公共食堂到底怎么样，要不要坚持办下去？其次是村里的托儿所（幼儿园）要不要办？怎么办好？中央正在研制一个“农村工作几十条”（草案），要求一些省、市进一步调研、试验。由此北京市委成立一个农村调查组，由中共北京市委第二书记刘仁（中央委员）负责，主要成员有市委秘书长、统战部副部长、办公室及党校的干部，还有中国人民大学农经系张主任，我是小组记录员。

我被分配到大兴区的人民公社作调查，当地负责人同我们调查组领导接头后，安排调查组在一小学校的一间小教室，作为办公住宿的场所，吃饭到公共食堂。调查开始，先是开个有关干部会，互相认识一下，介绍一下来意，商定怎么开展调查工作。当地干部当然表示热烈欢迎，然后带我们到村里开座谈会，到农民家里看看、谈谈，到公共食堂、托儿所，到农田、菜地看看、问问，当时突出的重点就是问农民、村、队干部对公共食堂、生产队核算单位的意见、看法。我是记录，然后整理好交给调查组领导。一恍过了半个月了，觉得比较顺利，农民们、村队干部都拥护人民公社、大队核算、公共食堂、托儿所，只是认为当前困难一些，希望市委、市政府多关心帮助农民解决一些问题，好像当前农村没有什么大问题。忽然，有天晚上接到通知，叫我们晚上十点钟到市委二楼会议室开汇报会，刘仁书记要来听汇报。

我生平第一次到这样神圣的会议室，好奇地四周望望，只见中间摆张长长的桌子，坐了十多个人，周围布置整洁朴素，白墙灯光，不华丽。不一会秘书引路，刘仁书记走进会议室，只见他是个光头，没带眼镜，中等个头，胖胖点，在长桌的中间椅子坐下。主持会议的人就说，刘书记到了，现在开会，请调查组的负责同志先汇报，最后请刘书记作指示。调查组负责人以及人大农经系张主任先后作了汇报，主要汇报半个月来调查的过程、方法、农民的反映、当前情况，最后说明广大农民、农村干部都是拥护人民公社三级所有、大队核算、公共食堂、托儿所，未发现严重问题。刘仁拿着桌面上筒里的铅笔，不时插话，边听边记边写，汇报完后，刘仁摸了一下脑袋，开始讲话，他第一句话就把我吓了一跳。“我看你们是被骗了。”他越讲，我心跳越加快。他说：人民公社是好的，从更大的范围把农民和生产资料组织起来，走集体化共同富裕的道路，但是怎么领导管理好？大家没经验，热情很高，急于求成，出现浮夸风、共产风。大炼钢铁高指标，来势急促，发动全民来搞，农民上山砍树烧成木炭，有的地方把农民家里的铁锅砸碎去大炼钢铁，大水缸搬到公共食堂，要农民到食堂吃饭。马克思说，小农是劳动者，不能剥农小农……。此时，秘书说彭真书记来电话，刘仁就去接电话，接完电话返回继续说，彭真同志和我都认为北京市不能搞大炼钢铁，北京是六、七百年的古都，历史文物很多，许多国家的大使馆在这里，也没有铁矿石、焦碳，怎么可以全民大炼钢铁呢？！我顿时想起我的家乡广西大炼钢铁的情形，在鹿寨县一山沟里，一层木材一层铁矿石，一直堆上好多层，底下一点火，烧上一天一夜，烧完了就报喜炼出铁来了。报纸上头版大标题：“鹿寨炼铁一日，广西飞过一年”。（即完成一年的任务）

刘书记喝口水又继续讲 ，现在物资紧缺，粮食定量供应，副食品、菜、油都很少，都是按人头定量供应，公共食堂很难办好。家里有老人、小孩、生病的、做月子的，下雨下雪天怎么到食堂吃饭呢？食堂的饭菜他们怎么吃得下呀？食堂又不能单独给他们做。有的农村更是，住得很分散，从老远的地方踩着泥巴路走到食堂吃饭，有的从山上走到山下食堂吃点稀饭咸菜，然后又再回去……在这种情况下，农民真的赞成公共食堂吗？ 

刘书记又说：我们党不仅对农民不能剥夺，对民族资产阶级也没剥夺，而是采取赎买政策，20年赎买期。就是对一些帝国主义的财产也没有剥夺，而是封存起来。他说，中央正在研究制定农村人民公社的政策，提出几十条草案，要求一些地方作些试点，以便改进。我们北京市就是一个点，你们的调查方法要改进，学习毛主席是怎样搞调查的，要实事求是，如实地认识农村的实际情况，要调查出真实情况，调查的态度、方法不对，调查的结果就不真实。正确的结论在调查之后。我作为一个学生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都是高呼人民公社好，三面红旗万岁！今天，听到大领导这样的话，十分震惊，十分激动。

此时，时钟已报告是次日凌晨一点钟过了，炊事员给每人端上一小碗面条，就是放点盐，光面，什么也没有。

刘书记又说：我们党不仅对农民不能剥夺，对民族资产阶级也没剥夺，而是采取赎买政策，20年赎买期。就是对一些帝国主义的财产也没有剥夺，而是封存起来。他说，中央正在研究制定农村人民公社的政策，提出几十条草案，要求一些地方作些试点，以便改进。我们北京市就是一个点，你们的调查方法要改进，学习毛主席是怎样搞调查的，要实事求是，如实地认识农村的实际情况，要调查出真实情况，调查的态度、方法不对，调查的结果就不真实。正确的结论在调查之后。我作为一个学生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都是高呼人民公社好，三面红旗万岁！今天，听到大领导这样的话，十分震惊，十分激动。

此时，时钟已报告是次日凌晨一点钟过了，炊事员给每人端上一小碗面条，就是放点盐，光面，什么也没有，刘书记的也是一样。大家吃完后，领导就说，祝大家晚安，回去再深入调查一下再说。

后来调查组改变调查方法，不要书记、队长带我们一同去调查，我们自己单独深入田间地头、家庭、食堂、托儿所，征求农民和基层干部意见，主要是个别问话，或几个人座谈，不搞会议式的调查，并事先说明道理，希望他们讲真话，讲心里话，我们是来听取意见的，不会扣帽子、打棍子……。调查结果和以前完全相反，几乎一致认为：现在条件困难，大家思想觉悟不高，公共食堂不能办了。

五月初，在北京市委招待所，调查组召开总结会议，刘仁书记到会看望大家，说大家辛苦了。他说，在大跃进的热潮里，出现过“左”的思想认识，认为1957年苏联提出15年赶超美国，我们就鼓足干劲，争取15年赶上英国，头脑热了缺乏实事求是精神，现在总结纠正过来。党中央汇集各地调查组的意见，将正式制定农村工作60条政策，对公共食堂要不要办？以生产大队还是以生产小队为基本核算单位？均由当地农民决定。很快，党中央就颁布了中共中央关于农村人民公社若干政策（俗称60条），农村公共食堂就消失了，全国农村的形势很快好转。

光阴穿越了整整六十年，今日回忆起来仍心情激动，感谢党组织和人民大学母亲给了我一次特别难得的学习、锻炼机会，这是一堂深刻生动的认识论的党课，是一堂我们党的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党课，终生难忘，终生受益。真是听大领导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注：我参加北京市委农村调查组的故事，20年前在市经济学会闲谈时讲过，近年跟几位学者也曾谈及。他们觉得这个故事有哲理，叫我写出来，我一直未写。如今在全国庆祝建党百年的热潮中，我就试着写出来，请各位不客气点评指教。）

作者简介：黄国雄，中共党员，原马鞍山市人大常委、副秘书长，原省发展战略研究会常务理事、学术委员，六次评为全国先进学会的马鞍山市经济学会会长。手机、微信号：153055575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