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故乡的时光轮回,惊醒了游子岁月里的花红柳绿,童年的故事,在小河涓涓流水间舒展。恋一株株皂荚盛开,看石头棒槌飞舞,采携一束洁白的浪花,在沙滩上睡觉,将季节的美好,细细镌刻。
风轻盈,在心间划下爱的浅痕,伴着鸭蛋偶得的喜悦,伴着白海、红海追逐的收获,把温暖缠绕在指尖,生出诗意的葱茏,是流年里缤纷的点缀。拾起一份嬉水丟衣的趣事,让心在故乡并不明亮的教室里、在那曾经坦露无遗的城池里,随风曼妙;学成归来,用花开的心境,在小桥上站成融入大山风景,那倘佯在眼角的笑意,绽放成今生最妖娆的眷恋。

我家住在小河沿
安徽省东至县葛公中学 吴孟友
人到中年,常常有一种怀旧的情绪,会在不经意间袭上心头,愣愣的缓不过神来。在呆呆的凝望中,涌进脑海最多的记忆是儿时的家乡,从那棵皂夹树下到门前那条清水河畔……
每次回老家,总要在小河桥上待一会儿,静静地凝望着桥下的河水。村口的大嫂、小哥哥看见了我,老远就打招呼:“站毛回来了”!是啊,我回来了,听到这儿时的乳名,我感到无比的亲切?

老家,名曰天井村,以我家门前的清水河之隔,分为上天井和下天井。我家住在小河沿,是下天井的第一家。清澈的河水,日夜欢畅地流着。都说生活在水边的孩子不怕水,这话不假,小伙伴们都是水鸭子,每到夏天,整天赤裸着在河里追逐嬉戏。玩累了,水里泡冷了,就躺在细软的沙滩上晒着太阳,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日光浴带来的温暖,真的好舒服。夏日的阳光不一会儿晒得身上发烫,不急,多睡一会儿,躺在那儿用潮湿的细沙一把一把的洒在身上,直到留个头在外面,身上像是裹着一床厚厚的被子,凉爽、湿润。这群孩子里不分男女,有银凤还有龙凤。
清水河边养就了我勤劳、爱干净的好习惯。记得七、八岁的时候,每天我就会把家里的茶具拿到河里洗,稍大一些,就帮妈妈洗猪草,再大一些,也能够将脏衣服收拾一大盆,来到河边找个石头坐下。学着女孩一字排开,用棒捶捶开皂荚,使劲捶打着衣服。一旁的嫂子打趣的说,站毛像个女孩,很打细,将来讨老婆,老婆好享清福。
门前还有条水沟,沟外才是清水河,沟坝上有一颗高大的皂荚树,树上铁刺伶仃,无人敢上树上,等待皂荚老了掉下来,家家都能检到一些,很公平。晒干,储藏。那年月,肥皂票紧张,一年到头小河沿好多人家都用皂荚洗衣服。 皂荚树下有个窝,有一天,偶尔发现窝里有四个鸭蛋,我惊喜不已,悄悄地拿回家藏好,等卖货郎来了,换了16根橡皮筋,十发子弹,两个单子球。我兴奋了好长时间。于是,每天窥视,希望再见到鸭子进窝,守了两个月,也看见鸭子进了两次窝,可是,进了窝放两个屁就出来了,真扫兴。
上学后,放学回来丢下书包就背起鱼箩网兜往河里跑。白海、红海性子急追久了就会翻膘,鲫鱼不能追,悄悄跟踪,等它躲进青苔里,双手轻轻地碗住就能捉到它。虾子、螃蟹最呆,见到人就倒退横爬,只要把网兜安在它们后面就能网到它们。鲑鱼很狡猾,常躲在洞里,逮到它纯属偶然的事。记得有一次,在石堰下边的一个石洞里,我用网兜插好洞口,用右手伸进洞里摸,“啪”,一个一斤多的鲑鱼跳起来,背上的鱼刺扎得我嗷嗷直叫,到第三天手还又肿又痛。记得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正午烈日当头,教室里一个个趴在课桌上午睡,我们一群男生见值日班干睡着了就偷偷溜出教室,跑步来到清水河,一个个像鸭子一样扎进水里。不知谁叫了一声“有人来了”。我们慌忙爬上岸,发现衣服全没了,才意识到老师来了。我们像泄了气的皮球,赤裸着向学校走去。老师早在教室门口守侯着,瞪着凶狠的眼睛,我们低着头,鱼贯进了教室,在黑板前十几个学生一字排开,面对男生女生,我们双手捂住鸡鸡,不敢看教室的每一个人。教室里发出唧唧的笑声。当时,若有地洞真恨不得钻进去。记得每人二十大板,才回到座位穿上衣服。
上了初中,要到十几里外的镇上就读,一周才回来拿一次菜,来去都是步行。一般是在周日下午回家。到了家,妈妈装好菜,拿好菜就又返校,离开家门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山口,妈妈总是站在小河沿,目送我离去。我边走边回头看,妈妈始终站在那里,身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清楚。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妈妈那越来越小的身影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
师范进修后我回到镇中学当了一名教师。日子平静得像这条静静流淌的河水。虽然离老家只有十几里路,但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清水河成了记忆的梦靥。
人的一生有过无数次的离开,彻底离开老家是在八七年结婚进县城那年,就像女儿出嫁离开母亲一般,这样的离别,一生只有这么一次,却令人难以忘怀。走的前一天,整个下午独自坐在小河沿,看着晶潺潺河水发愣,心中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儿要对河水倾诉。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逝去的河水。
三十多年过去了,当我回到故乡,踏上小河桥,手扶栏杆,凝视着那弯弯小河的时候。河水依然静静地流淌,但已经物是人非。父母走了,和父母同辈生活在小河沿的叔叔婶婶们也陆续离开,时空闪烁儿时的片段,显得越来越模糊,一个个鲜活的儿时生活记忆也开始淹没在岁月的长河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