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钩沉25·

回望艰年

宋今声

在我国的上世纪1959年至1961年，通常被称为“三年困难时期”，那时候的艰难生活状况，现在60多岁的人大都有所记忆。1959年，那年我11岁，已经“记事儿”了，对于挨饿困苦，至今记忆犹新。

那年头主食吃的是野菜而不是粮食，每天每人供应3两玉米，磨成面粉掺在野菜里蒸菜饽饽、馇菜粥吃，拉出来的屎全是绿色的。野菜有苣荬菜、婆婆丁、车轱辘菜、灯笼菜、打碗花、野白菜、扫条芽、榆树钱、灰菜、蘑菇、地皮，等等，反正凡是能吃的野菜都吃了。除了过年过节菜里放一点儿油以外，平时一点油星也很难见到。有的人因为吃了有毒的野菜，浑身浮肿，不能下地干活。说也奇怪，那些年雨量十分充沛，野菜生长得也十分茂盛，像苣荬菜和车轱辘菜，野地、田地、壕沟和路旁，到处都可见到它们。夏秋季节，人们在靠野菜维持生命的同时，还要晾晒野菜干，以备冬天和来年开春吃。

冬季来临了，也是挨饿最为厉害的季节，因为，除了吃些野菜干，没有新鲜野菜可以吃。于是，人们把充饥的目光转向苞米皮子和苞米瓤子。把干净新鲜的苞米皮子挑选出来，放进锅里用清水浸泡洗干净以后，然后掺上适量的土碱熬，一直到把苞米皮子熬烂为止。等到锅凉了，再把苞米皮子纤维捞出去，把沉淀在锅里的淀粉舀到盆里，掺上少量的苞米面蒸窝窝头。当时，人们管这种吃法叫“粮食增量法”或“增饭法”。苞米瓤子的吃法是，先把苞米瓤子砸碎，然后用热锅焙干、上碾子压碎筛出粉面，再掺上苞米面蒸窝窝头。吃这东西，一般都得大肠干燥，拉不下屎来。那年我弟弟才6岁，一到吃饭时候，就嚷着要“干净饽饽”（即是没掺菜的窝头），每顿饭，妈妈都要给他省出一个“干净饽饽”，就这样，我们吃的菜饽饽里头的粮食，就可想而知了。

开春种地了，为了防止人们吃种子，队长叫保管员往种子里掺尿，但是，歇气儿喂马时，仍然有人偷着炒爆米花吃。1962年我上小学六年，立秋以后苞米一灌浆，我就和那效杰同学在放学回家路上钻进苞米地里偷啃苞米吃，虽然是生的，但是，也能填饱肚子。

现在，家乡的人们再也不会尝到挨饿的滋味了。但是，挨过饿的人是永远不会忘记那段艰辛的人生经历的，每当在外面看见剩饭剩菜到处乱扔，心里不是好滋味。现在，我们在享受幸福生活的同时，要感激时代，珍惜富足，宝贵宽裕，勤俭节约，简朴度日；能吃的不扔，能用的不换，继续发扬中华民族艰苦朴素优良传统，把我们的国家建设得更加富有强大，让子孙后代永无冻馁之虞。

写于二〇〇九年十二月十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