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乡作协都市头条

文/朱钦舜

 

                           斗宅

     斗室是指极小的屋子，斗宅自然指极小的住宅。

      神泉乡桃岭村的一幢小祠堂前有个小池塘，小池塘西岸两米处有一枚小而不巧的南向矮屋——一进三直、中间“大”厅面积为5×3米，两边各两间房面积分别都是2.5×2.5米（占地总面积不足22平米）；檐高不足3米，外墙是柴砖，内墙是土砖：远观之，以为是牛栏、灰屋或茅厕也。这就是我的出生地。（解放初，江南农村似这样的斗宅会是寻常见的。）我自1948年冬呱呱坠地以来，在此斗宅里住了一年半的时间。

                           危宅

          我生父是因出生贫寒又兼自幼失怙更孤苦而到桃岭村做上门女婿的。而我养父母因系准近亲（表兄妹）结婚，所生的七个子女先后都夭亡了。1950年上半年我因上有一兄，便一岁半被两位父亲把我装在一个木装谷桶里抬到了今属琴亭镇的花塘村做伯父母的养子。

     养父母对我视如掌珠，但住宅虽不是斗宅（也仅一层，倒有四米高的屋檐，三室一厅的占地面积有60多平方），却是不知经历了多少代的老掉了牙的危宅：除了外墙是柴砖，内墙也是土砖，一遇到暴风骤雨，瓦飞屋漏，墙湿地湿床铺家具样样湿，岌岌可危，令人心惊胆颤，无可奈何……居家时，养父母便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充当我的保护伞。

      我家这危宅正是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旧中国积贫积弱的象征啊！

                          寄宅

       “大跃进”的1958年，“共产风”刮遍了神州大地，政府拟在我花塘村——那时叫中心大队搞试点——在村中的黄土低坡上建一个新村（原计划建108幢，后来只建20多幢），要建设得先破坏：那些老旧危房等须拆除，我家的危宅便首当其拆。一夜之间，危宅成了一片废墟。这对时年九岁多的我毫不惋惜和留恋，反而为之庆幸不已：别了，危宅！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不久的将来，我会有新房子住了！

      从此，我家虽失所却不流离，危宅寿终“地”寝之前，大队干部安排我家寄居隔壁人家了。此后，随着渐次的拆旧，我家先后又搬迁了三次，四次寄宅又成了游宅了。

      长大后我深知道，“共产风”虽属急躁冒进之左倾风，但共产党的“惠民”之初心还是深得民心啊！

                        “公”宅

       此“公”宅者，既非公家之宅，也非公共之宅，乃国家投资、公社集体投劳建造的供失房和无房的人家免费居住之谓也。这自然指的是耗时四年多建成的新村住宅。

       1961年，我家的寄宅之四又要被拆除了，我养父说，我们干脆搬到新村去住吧。于是大队干部就安排泥水匠先粉刷了我养父选定的一幢，提前搬进了新村。

      啊，“公”宅，虽然也只有一层，但与我们住过的前述三种宅截然不同的是：水泥筑的平整光洁的地面，粉刷一新的白如少女肌肤的墙壁，比原来老屋的窗子大数倍的宽敞明亮的玻璃窗户，釉漆了带有摇头的新款门……有这等“公”宅，足以安居，夫复何求！“共产主义是天堂，人民公社是桥梁”，看来，进入共产主义，为期不远了！——我心花怒放，热泪盈眶，手舞足蹈，高唱：“共产党，像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

                        “自”宅

      自1961年住上“公”宅后，我上初中、读高中、“文革”期间中止高考而执行毛主席的“五·七”指示回乡接受三年贫下中农再教育、十年民办教师、永新师范“镀铁”、回原校教书等长达20多年的生涯，都是以“公”宅为家的。搬进新村是按人口分房的，当时我家仅父母和我三口，只分得一厅堂一厨房两卧室共四间。我结婚生子后，“树长枝杈开”，一家三代八口白天挤挤一堂，晚上蜷缩两房……孩子日渐长大，“公”宅难以胜任了（注：此“公宅”早已转让被拆），造屋之事迫在眉睫矣。

     1981年分田到户后，我用四年卖余粮的钱，先后买煤烧砖、买树、买檐片、买石灰、买瓦等，其余作砖、拖沙等则靠自力更生，1986年终于建起了一幢三进四室一厅的砖木结构的两层楼房。

      “自”宅一词纯属杜撰，意谓靠全力更生建造的住宅也，当然这得益于党的改革开放的大气候也。

                         “转”宅

       我儿子是在“自”宅里成长读书到结婚生女的。儿子、儿媳都在县城工作，为了方便他们上下班和女儿读书，他俩觅得一房主调到萍乡工作又在市里买了房，意欲将在金城大道所建的那套仅一个门面的房子转让出来的信息，于是用几年的积蓄加上借款买下了这套转让房：且杜撰曰“转”宅吧。

     我与老婆为了替儿子儿媳做饭和接送孩子，便作别了住了20多年的“自”宅，摇身一变而为城里人了。

                        “宾”宅

        随着儿子儿媳单位上有工作餐用了，孙女上高中后基本在校吃住了，我与老婆在“转”宅已成“尸位素餐”之人了，且已年逾花甲，已是人生之秋了，将要叶落归根了，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了。知父莫如儿，儿子便决定在老家再建一幢象样的能与时俱进的与村民们齐头并进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而且卧室、衣柜、卫生间三位一体的宾馆式的新宅。

      随着改革红利的共享，惠农免税和粮食直补以及养老金的连涨，家境渐入小康。2012年上述宾馆式的新宅终于如愿建成了——我又杜撰曰“宾”宅——我们又回到了山村，可以与村民们众乐乐，怡养天年了。可谓乡美村美，邦丽宅丽，全托共产党的福，托中国精神之福哇！

                         商宅

         儿子儿媳和读大学的孙女，已不满足于那幢仅有一个门面的20多平米的受东西晒无余地无泊车位的“转”宅了，“转”宅望到商宅好：一套有100多平米，有泊车位等。于是与他人商议好了，将“转”宅拍卖，用首付买下一套高层商品楼房，目前正在装修，拟于今冬搬进商宅——这岂不是实现中国梦的一种象征么？

        啊，如今我只是一个退休中学教师，我老婆是个老农民，儿子是某局的公务员，儿媳只算某局的一般干部，孙女还在读大学——在农村只算是一个中等收入家庭，我家的住宅能经历着由小到大，由旧到新、由暗到明、由砖木到钢混、由逼仄到宽松、由低矮到高峻的嬗变，真是由“糙米箩跳到白米箩再跳到珍珠米箩”和芝麻开花节节高啊！特拟《忆江南》一词以作结：

      神州变，风景旧曾谙。航启红船旗胜火，百年华诞亿民欢，能不颂红船！

【作者简介】朱钦舜，江西省莲花县人。从事小学、初中到高中语文教学四十余年，曾参加全省语文重点实验班验收工作。一生酷爱读书，曾被江西人民广播电台聘为特约记者。萍乡市作家协会、诗词学会、楹联学会会员。因教学教研成绩突出，多次荣获县、地模范。多次指导学生获全国中小学作文竞赛和全国青少年“春蕾杯”征文奖。退休后曾多年担任明珠中学特聘高级教师。2013年7月开始编著修辞赏析丛书，《学生实用修辞赏析词典》《中外名家各类比喻赏析辞典》《新选百种修辞格赏析辞典》已由上海大学出版社出版，《名家综合修辞艺术赏析·中国卷》《名家综合修辞艺术赏析·外国卷》已由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