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色革命史实记述
——记我家的革命烈士张毕娃
口述‖张安涛 执笔‖张文佳
在刘家隔镇汉长线上,离刘隔镇中学不远的地方,两年前矗立了一座烈士纪念碑,青灰色的大理石上,我曾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地搜寻,终于看到我父亲的名字——张毕娃,生前,他们为守护着家乡这一片土地洒下了热血,身后,他们守望着国家的未来和希望。每逢清明节或者想念父亲的时候,我会带着孙辈一起过来,在碑前拔拔杂草,讲讲当年那些烈士父亲光荣的战争年代的故事。
我的父亲张毕娃出生于1916年7月,他于1942年初参加新四军,初期在洪湖、嘉鱼一带进行抗日活动,属新四军第五师13旅,由师长李先念,旅长杨建渠领导,后由组织派往汉川县县河乡工作,1943年5月时任县河乡副乡长兼秘书,新四军税卡员等职务,与当时的乡长张文斌、联络员胡青松,还有张海扒、徐木元、冯某等人一起投身革命。
父亲牺牲于1943年9月,这一年,中国的抗日战争处于战略相持阶段,全国大半河山沦落日军手中,父亲和他的同志们为了国家的生死存亡,每天为抗日奔波,时常早出晚归。那时候我才四岁,如今不太记得他的样子,只记得他时常流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听到他来去匆匆的脚步。某日,通过情报得知县河口有日本人差船由辛安渡向新沟行驶,我父亲张毕娃及其他同志张文斌、胡青松、张海波、冯某几人商议,准备好手榴弹和枪支等武器,乘日本差船抵达收税口,对其发起突袭,后来日本人差船派人前来交涉,缴纳了800块银圆税款,当时日本差船上有不少平民,鉴于当时情景,一旦突袭恐伤及无辜平民,父亲等人权衡再三,决定暂停突袭,后派张海波将此笔款项连夜送往洪湖某根据地。
然而日本人狡诈成性,怎甘心缴纳税款,驻扎新沟的日本部队次日便对新四军进行反扑,父亲他们一行五人假扮成当地人,混入棉花地里扮作除草的群众,凭着自身的沉着冷静和群众的机智掩护,日本兵遍搜无果,无功而返,父亲他们惊险地躲过了这一劫。
新四军联络员冯某在一次日常巡查中,于前河岭发现了一名日本奸细,冯某及时向组织报告,张文斌,父亲等人迅速赶到,认定情况属实后,合力将此人杀死,将其推到前河岭南堤闸里。不久日本人在县河乡多次预备绞杀新四军的活动屡遭失败,便恼羞成怒,最后谋划对新四军进行一次拉网式的大围剿。9月某日晚,他们派了一个大队的日军,由辛安渡出发直扑柘树口高家坮。那一晚,高家坮河南北两堤布满了日本人,然而新四军只有四人在高家坮,那就是乡长张文斌,我的父亲张毕娃以及胡青松,冯某。当时胡青松回家换衣服去了,阴差阳错逃过此劫,余下几人发现日本人前来围捕后赶紧乘船逃离,因行程匆忙,他们没来得及携带任何武器,两岸的日本人举起机枪步枪轮流扫射,枪林弹雨中,四个人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以肉身相挡,难以想象那时的惨烈之情景 ! 我父亲中弹多处受伤无法动弹,张文斌会游泳,跳下船一口气游到了河心垸堤边得以逃脱,冯某则下了船躲至岸边草堆内,日本人用火烧将冯某逼迫出来。我父亲最后被拖上岸,日本人命令河北岸保长张万滐、河南岸保长张又元二人用菜刀砍下我父亲的脑袋。次日,日本人用铁丝穿着他的头游街示众,一直游行到武汉市辛安渡老街街口,又悬挂了三天。后被当地民众趁夜色取下头颅,偷偷地埋在老街一石板下。
写下这些残忍而冰冷的文字,我的心潮是翻涌着的愤怒,手是颤抖着的,在如今的和平年代,谁能想到大半个世纪以前,我们生活的这片土地上发生过如此骇人听闻的惨案!然而正是因为我父亲和他的同志们的流血牺牲,才换来我们今时今日的和平安宁, 那时我的父亲年仅27岁,还没来得及与妻儿告别,也没来得及给亲人留下只言片语,是他坚定的革命信念支撑他为一心为民众,坚决跟党走。最终从容赴死!“青山处处埋忠骨, 何须马革裹尸还!”
父亲牺牲后,我们一家人亦未逃过一劫。祖母,我和母亲也被日本人捆绑关押,我的母亲高金焕受尽折磨,日军将她捆绑吊打,严刑逼供,妄图从她那里得知更多父亲同志们的消息。她在村民高由炳家中梁上被吊了一天一夜,凭着顽强的意志力和对家人的期盼苦苦支撑。祖母,母亲和我曾经眼睁睁望着自己的亲人被枪杀,被砍头,被悬挂示众!此时祖母和我又眼睁睁望着母亲被捆绑,被吊打!后来我和祖母被释放回家,母亲高金焕和冯某被押至蔡甸关押半年多,后因日本人转移,母亲被释放。为了回到家乡,回到亲人身边,她风餐露宿、沿途乞讨。我可怜的母亲经历过了炼狱般的艰难岁月,她亦是为革命的胜利,为新中国的诞生贡献过青春与热血的女英雄!从那以后,无论经历多么悲伤的事情,我从未见过母亲流过眼泪,因为她的眼泪早已流干,没有什么样的痛苦抵得过当年炼狱般的艰难岁月。 
解放后,在我们家后院,祖母带着我找出了一把大刀,后来土地改革的时候有人在高家池塘内发现了一把手枪,刀和手枪都由母亲上交给上级政府。村里的老人说,日本人那次大围剿,我父亲他们走得匆忙,这些应该就是他们藏起来没来得及拿出来应敌的武器,这是物件是我记忆中父亲留下的最后一丝印记。我时常在想,当年他们若是带上了武器,是否可以拼出一条血路?突出重围呢?也许他们依旧是同样的结局,但是我相信,他们更愿意带上武器多杀几个日本鬼子。
和父亲一起战斗的同志们的经历亦是坎坷。张文斌逃离后,在刘隔塘咀村附近活动被叛徒出卖,抓获后也被日本人砍头示众,其人头在刘隔街头悬挂了三天。冯某释放后回家,积劳成疾,因病身亡。被派去送款给洪湖党组织的张海波,因许久没找到组织,解放后回家了。1966年我曾经去找过他,谈及当年事宜,他说他去洪湖许多次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党组织,说对不起党,对不起组织。
当初奉日本人之命杀害我父亲的保长张万滐和张又元,解放后人民政府对这二人进行了批斗,人民群众群情愤慨,捉着我的手让我打他们,但我没有动手。心想:侵略者日本人是罪魁祸首!这笔血债要算在日本人头上。
如今我已耄耋之年,父亲已经离开我们大半个世纪了,当我看着儿孙满堂,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辛勤地工作,家庭和美,其乐融融,看着我们的国家富强、和平、安宁,我知道我父亲的英灵也定是欣慰地看着这一切。


张安涛:男,1938年9月出生,烈士后裔,中共党员,1966年9月入党,大专文化程度,1956年3月参加工作(西医学徒),医师职称,曾在杨水湖公社任卫生员,1974年任刘隔卫生院院长职务,其间1979年至1980年在孝感卫校学习,1998年退休至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