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文学|《永别了，小手》（散文），文/黄振群
永别了，小手！
文/黄振群
2021年5月21日凌晨1时6分，父亲走完了94年平凡的人生路途，从此，我再也看不到他那抗日作战致残的“小手”了。
“小手”是我父亲的绰号。他的这个绰号见证了新四军与日寇浴血奋战的史实；他的这个绰号印证了他与日寇作战左拇指中弹负伤致三等甲级伤残的事实。
父亲左手受伤，大拇指变小，直观的确是“小手”。父老乡亲深知父亲与日寇作战流血负伤，对他颇为敬仰，亲切地称他为“小手”。“小手”，多么特殊的绰号，为父亲的“小手”而自豪！我记得，以前父亲的平辈们称呼父亲：“当兵的、扛枪的、打仗的、英雄……小手”。“小手”的称呼四乡八里、老少皆知，相传久远。父亲的绰号是谁人所封，用当今时髦语言形容，只能算是集体智慧的结晶了。
起初我对“小手”这带有戏谑成分的称呼觉得忤逆不孝，一肚子不快活。在记忆中，老家的人都是叫父亲的绰号。长辈和平辈直呼父亲“小手”，晚辈们则在“小手”后面加上“叔”、“伯”、“爷”等表示辈分的字眼，以显其尊。父亲的学名大号便渐渐地没人叫了，只是以书面形式出现在档案和证件中。小时候我曾问过母亲，父亲的绰号是哪个人先叫出来的，她只是摇头，微笑着告诉我：“是抗日战争留下的呗！”。父亲“小手”的绰号被传开来，并一直伴随着父亲从青年、中年到老年。岁数跟父亲相仿的人，经常顺嘴喊他“小手”，那可没有一点歧视，而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和敬仰。
我的父亲，名叫黄如银，1927年7月出生于定远县永宁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1949年5月入党，1943年冬入伍参加新四军。父亲所在部队是新四军二师（师长罗炳辉）五旅（旅长成钧）十五团（团长李士怀）三营八连（任营部通信员）。父亲参加的战斗较多，抗日战争负伤，抗美援朝期间也负伤。小时候经常听父亲讲述亲身参加战斗的故事。现在想想，十分懊悔，自责当时没有详细记录他每次的作战经过，好在还记得他与日寇作战负伤的那场战斗。
那是发生在1945年的安徽凤阳“老虎山之战”，新四军二师五旅与日本鬼子浴血奋战。那是蚌埠以及凤阳一带抗日战争以来新四军对敌作战规模最大的一次，也是最惨烈的一次。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父亲所在的部队新四军第二师五旅奉军部命令来蚌埠受降，在旅长成钧的指挥下，迅速由淮南向蚌埠进发。部队调集了一部分武装力量和政治人员集中在张公山以南的乡村，部队占领了张公山作为制高点，准备夜间强攻进入市区。不料城防部队扼守老虎山阻止前进，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攻防战，天明时新四军停止前进，退回张公山据守。8月23日，全旅部队到蚌埠近郊，并以第十五团为主力，集结于陶山一带。当时，伪军第三方面军阻止新四军受降，在沿老虎山一线布防。25日，敌军发现第十五团陶山阵地，即进行炮击，并从戴湖、老虎山据点出动兵力企图夺取陶山。第十五团以猛烈炮火还击，战斗一天，打退敌人多次进攻，守住了阵地。这天，潜入蚌埠的国民党第十战区少将高参李某前往日军山田师团司令部传达地区司令吴将军的命令，请山田部队出兵保卫地方，不料遭到拒绝。山田称，我们奉命集中等待缴械投降，任何战斗任务都不能接受。高参李某被拒后，灵机一动，又生一计，立即赶到火车站，拦截从明光开来蚌埠集中的池田炮兵联队，他向联队长池田大佐传达了地区司令吴将军的命令，并不让他思索，立即催他率领部队向老虎山增援，当天晚上便加入了战斗。25日夜，第五旅攻打老虎山的战斗打响，第十五团三营七连11人从陶山西侧向老虎山冲锋，迅速突破敌伪第一道防线。父亲所在的第八连、第九连分别从老虎山东侧和南侧向山头发起进攻，十五团其他各营也相继进入攻击地段。但由于未能准确掌握防守老虎山敌军兵力情况，第五旅总攻击遭敌军猛烈火力的阻击，阵亡50余人。
新四军趁夜晚日军疲惫之际，突然袭击据点。战斗再次打响，父亲使用缴获来的日本99式轻机枪，不断向日军开火。半个小时后，日军的炮火更加猛烈。这时，父亲突感左手麻木，一阵剧痛之后，火光中看到手指流血了，左拇指中弹，掉了一节，食指骨折。迅速简单包扎后，右手接过连长递来的驳壳枪继续作战。敌强我弱，战士们只要不死，都要坚持战斗。这场战斗十分惨烈，新四军损失较大。这时，国民党军队已向蚌埠逼进，并与前来增援的新四军第六旅接触。根据情况变化，第五旅奉命撤出战斗。
这次与日寇作战，父亲左手拇指中弹负伤失去一骨节，食指第二节骨折，愈合后功能受限，评定为三等甲级伤残。父亲随后参加了野战军解放战争，并于1950年10月至1952年11月，参加了抗美援朝。父亲抗美援朝所在部队是第三野战军九兵团后勤二分部独立营。父亲常说：“战场上刀枪无眼，我脑海里只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念想，奋勇向前！”
父亲参加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之后，从事定远县水利工作三十年，1979年退休。
年事有寿而尽，生命无所不在。
父亲终于与我永别了，但是他在我心中的份量是很重的，我会思念他，直到永远！他虽没给我创造丰厚的财产，但给了我无价的精神财富。父亲是我学习的榜样，并深深地影响着后代，激励后代努力为人民服务，勤奋工作报效国家。
小手——我敬爱的父亲！安息！
（作者系安徽省定远县政府教育督导室）
新四军老战士黄如银生前照片
新四军老战士黄如银生前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