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芭蕉思情人
文/刘荣根
下了一夜的雨,早上稍稍停息,未见一丝阳光,转瞬天际又飘起如烟如雾的雨帘。
我站在门前的屋檐下,百无聊赖地看着庭院的东南旮旯,用太湖石垒砌的假山旁,那棵芭蕉树,不知在何时,在人的不经意间,从冬眠中苏醒,如今已窜长至大半个人高了。
初长成的芭蕉树,看上去显得羸弱,在风雨中摇晃。看着眼前雨打芭蕉的情景,我想起了“芭蕉不展丁香结,丁香空结雨中愁”的诗句。联想起昨夜的雨,滴滴嗒嗒击打芭蕉的声音,给我的思念平添了幽幽的“恨”。恨苍天辜负有情人。

遥想当年,江南的小镇,粉壁黛瓦马头墙,错落有致。精致的石栏小桥,清澈的潺潺流水。深巷人家,曲径通幽处,透过砖砌花窗,最常见院内芭蕉叶肥绿深。
芭蕉在江南人家的庭院中虽不是奇花异草,但主人都喜欢种上一、两株。它装扮了庭院的悠然,也给江南人的生活带来灵气。我爱庭院里的芭蕉,如同爱着我的初恋情人。
春天,风又飘飘,雨又潇潇。芭蕉蜷曲嫩绿的新芽从枯萎的老根中拔出,迎着乍暖还寒的天气,展示着生命的顽強。

少年时的我和她,也曾在这芭蕉树下,初生情愫。那时我们懵懂青涩,不知道爱情的真正含义,更不知道什么是婚姻,但我们确实如痴如醉地相爱过。
夏季,炎炎赤日似火烧,但无论日头多么毒辣,庭院里有了芭蕉姿意舒展,肥绿巨大的叶片,就有了绿荫如盖的惬意。
最难忘,我和她在绿荫下促膝长谈。那永远说不完的情话,犹如眼前的绵绵细雨,悠长缠绵。将我们的心坠入爱河,身陷情网而不能自拔。
秋雨中,那年我和她都离开故土,到农村去插队落户。我去了苏北,她到了农场。分别那天,记忆中的芭蕉树已枯黄参半,失去了春天的稚嫩,夏日的鼎盛,凄惨地在秋风中摇摆。
从此,雨打芭蕉,劳燕分飞。我们也失去了那个长着芭蕉和留下记忆的庭院。

五十年后,冬雪又来临的时侯,我和她已是暮年老人。上山下乡,改变了我们的命运,两个当年的有情人最终形同陌路。
春夏秋冬,四季依旧轮回。当年深深几许的庭院里那棵芭蕉也许还在,或许早已湮灭。但芭蕉树下的那对少男少女相恋相爱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
几年前我在自家庭院里种下了一棵芭蕉树,每当冬去春来的时候,它总是会将我的思绪拉进旧时的记忆里。尤其是每逢夏日雨夜,雨打芭蕉的声音,不由我不想起曾经的恋人,不由我不转辗到三更,五更听鸡鸣……

我的爱情起始于芭蕉树下,如今却不知到哪里去寻找曾经爱过的人,还有那棵留在记忆深处的芭蕉树。
此时,我不禁想起李清照的词: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也一下子明白了诗人把伤心、愁闷、哀怨一吐为快的心情。
我何尝又不想一吐为快呢?我的初恋,我的思念,我心心念念的那个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