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那一天

                  作者：纪小燕

      那一年，那一天。刻骨铭心的。

       天气不好，阴冷。和往常一样，我们吃完

  饭 ，我的男人去送孩子上学了，他还要忙碌着装修我们的新房子，他虽然累，但每天都非常兴奋，因为他终于盼到新房了。我收拾完厨房，躺在床上歇歇。这时候，我的固定电话铃声响了，是我爸爸打来的，我和爸爸聊了很多，他虚寒又问暖，在我记忆里这是我和爸爸聊的最长的一次，滔滔不绝的话题，聊的热火朝天。突然，我头晕恶心的，我说：“爸，我怎发晕恶心，特别难受……”我爸问：“小燕，你怎么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爸爸的话，随之而来的就是床也摇晃了，窗户和门都在摇动了，我急着说：“爸，我住的是老楼房，你是知道的，现在房子都在晃动了，是不是楼要塌了……”我爸爸着急的说：“那你赶紧往出跑吧……”我站起身，拿好钥匙和手机，就像醉汉一样，我和地板一起摇晃，要出门已经很难了，因为门框都在晃动，我把拖鞋摆的整整齐齐，努力走出门外。当时，我住在单位大门口一楼，只见外面已经站了很多人，我才知道是地震了。想给爸爸回个电话说说情况，可是受地震的影响信号已经不通了。

       这时，我看见我的男人骑着自行车🚲向我 飞奔而来，他说：“燕子你好吗？吓死人了……”我说：“吓死人，你不担心孩子，你找我干什么？”他看着我说：“孩子在学校呢，有老师……”我们边聊边往文艺路小学门口走，一路我的男人给我讲：“燕子，十几楼上地震摇晃的特别厉害，工人正在贴瓷片，觉得出事了，他们扔下瓷片撒腿就跑了，下楼梯的时候，身体自己无法控制，跌跌撞撞才走下楼……”听着他的讲述，我才知道他满身脏兮兮的，左胳膊肘都破皮了，是这样造成的。我无奈的说：“地震了，你从十几楼往下跑？多危险，你是怎么想的啊……”聊着聊着已经走到文艺路小学门口了，看见很多家长站在那里，都在议论纷纷。一个班一个班有序的出校门了，到我孩子班时，班主任徐老师满脸操心的表情给我们说：“你们孩子，真是把人急死了，这娃简直是，人家其他孩子一拥都下楼了，你们孩子最后一个慢悠悠的才下楼了，唉……”老师的表情非常无语的那种，现在想想都特别理解老师的心情。回家的路上，我心平气和的问孩子：“你怎就不会跑快点吗？你平时跑步特别快啊，今天却溜在最后面，把徐老师急死了……”孩子说：“妈妈，当时教室里乱成一团，同学们拥挤的厉害，下楼梯更是吓人，如果是大地震是一瞬间的事，跑是来不及的，我怕我没有死于地震，却被拥挤踩踏而死，所以我就溜在最后面，最后一个下楼……”我们听完孩子的话，我男人摸摸他的头说：“儿子说得有道理，确实是这样，爸爸都不如你，所以爸爸胳膊肘受伤了……”就这样说着走着，回到家门口，我说：“应该没什么事了，我回去简单的做一点儿饭，你们就在院子里，不要进房子了……”

        西红柿鸡蛋面做好了，我让他们火速回家吃饭，吃完饭，我们都躲在外面，总是觉得不踏实。从来没有这样的亲热场面，院子里的人都站在最空旷的地方，有的在地上铺着凉席，有的已经搭了帐篷，听着各自的诉说，各种场面情形，让人感叹啊……一个这样的天灾让我们这么多人就像一家人一样，互相帮助着，都让孩子们坐下，大人就像站岗一样，站累了就走走，走走停停，煎熬啊。这样一直到深夜了，应该没事了吧，实在瞌睡的要命，想想这样的日子全国人民都在牵心，受到影响的城市，每一个空旷的场地都是人山人海吧，都是同样的不眠之夜吧。我的孩子实在瞌睡的不行了说：“求求你们，咱们回房子睡吧，你们实在害怕，你们送我回去睡觉，然后你们再出来……”我们三口勇敢的回房子睡了，倒头就睡，睡得十分沉，好香。

         这样的日子，一声狗叫都能引起混乱的，因为有人说狗对地震有直接的感觉。深夜狗叫了，一定出事。要大家提高警惕！

        好像刚刚睡着一样，突然，窗外一阵吼叫，乱纷纷。不知道是人叫了，还是狗叫的。反正我的男人听见响动了，神速坐起身抱起孩子就跑了出去，我就跟着，迷迷糊糊中我神速的摆好拖鞋才跑了出去。这时，外面的人就像逃荒的一样，各种姿势，真是一片惨状，让人心生凄凉。我的男人坐在院子石头棱上，抱着孩子。他头埋在孩子怀里，犯困着……

        我站着闭住眼睛，听着大家的消息，汶川大地震瞬间死了、埋了、伤了多少人，血和泪一起流成河，天灾面前，人是这样的渺小啊！我的孩子蜷缩着身子，我的男人说：“燕子，你快点回去把小被子和娃的袜子拿出来……”我飞速回去，拿着小手电，找孩子刚刚脱下的袜子就在枕头边啊，怎么就不见了？算了，另外拿一双吧！我跑出去，给孩子盖好被子，在穿袜子时，我发现找不上的那双袜子竟然在我男人的脚上，我气呼呼地说：“哎呀，我佩服你，你那么快的速度就能把娃娃的袜子套你脚上了？啊？害得我找了半天……”

        我的话让我身边的人听见了，本来一个压抑的氛围，瞬间笑声一片，有人笑着说：“你老公，太有才了，紧急情况下能把孩子的袜子套自己脚上去……”还有人说：“证明孩子的袜子弹性太牛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是一种习惯性的动作啊，我的男人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先穿袜子，特别是偶尔孩子上学起床迟了，他的速度快到让人无法想象。就像我的习惯性动作把拖鞋摆的整整齐齐才出门，特别是在这样紧张的日子里，这个动作让自己回头想想都是无法理解的。

        这样的日子，难得有这样的欢笑。

        快凌晨了，熬不住了，真的难受，孩子都快哭了，对我们说：“我要回房子睡觉，我不怕死，死就死……”孩子的语气是那种难受到极致的。

        其实我们也熬不住了，提起劲快步返回房子，又一次倒头就睡，睡得十分沉，很香很香。

        至于再有人喊叫了没有，我们不知道。

        那一年，那一天。不想回忆，不愿回忆，是那样的阴冷，传来的消息全是带着血泪的。

        那一年2008，那一天5月12日一个让中国人民痛心的日子，一个我们一起经历的最煎熬的日子，心揪在一起的日子。这个日子让亲的人更亲，让爱的人更爱，紧紧的牵着手，我们在一起，我们在一起，有爱再大的苦难一起扛！

        （纪小燕写于2021年5月12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