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和六月交接的时刻

文/孙光溪

1

五月，以无数种理由摇动着

路口的老树。向南向北，像一个提灯的人

许多人看到风景，而我

看见一头牛，啃着五月

2

六月，已发出邀请。你看

他肩上的锄头，已亮成一束火焰

骨头里长出的麦子，试图托起整个大地

我惟一能做到的，是

用一生的低头，接受河流的检阅。然后

在一间叫作幸福的小屋里

隐藏笑意的眼泪

3

阳光从山下爬过山顶

这些花，都开了。平地上几只麻雀

仿佛一出生就如此

啄食着草籽和虫鸣。丝毫看不出疲惫

在我的眼里

这或许是雨水的味道。一只野兔

突然从我身旁掠过

它和一些野草都刮着风

4

长在岁月这头的麦子

快要熟了。我走进晚风的中间

用尽全身的盘缠

积累一次锋芒

此刻，贫穷正在脱光我的衣裳

一片云沉下来

用水，擦洗那些空白的脚印

风在枝头读一行诗

◎与夏，相遇在桥头

文/孙光溪

1

这样的早晨，最容易打动人

我在桥的这头等你。此刻，你踏着如诗的台阶

目送着春天

我必须，着装整齐施之以礼

2

当春，悄然背过身去，你不断地进入我的身体

哦，我知道。这是夏天了

天空，每一朵云都多出一双眼睛

正好帮我看清对岸

3

一切长高的声音，穿透摇曳的雨

祝福着成长的季节。我看到，你翻阅时光的手里

举着火把。一条河，盘在胸口

你一步步走近我。取出诗中的呼啸

敲响古槐上的老钟

4

我仰起头，所有的风，所有的雨

一边走一边举起手大声说

伙计，今天中午我请你喝酒。我敬你一杯

然后，你上车，带你一程

前面的路，说长很长

说短很短。不远处，一棵白杨正踩出

一地鸟鸣

◎风，往北吹

文/孙光溪

1

举着火把到来。脚，踩着心跳

冬，渐深。万家灯火里，时间，推门，入坐

窗外，雪，为一株草，坚守

2

现在，我可以直白地告诉你

冬天的太阳，正用

光芒的手，掀开一本挤满麻雀的诗集

如同，一位铁匠的星火

带着锋利的刃，把坚硬的风，切开

一半留给天空。一半，交给

炉火烧红的日子

3

是谁笑着，哭出泪声

父亲，生命的烟头里，一朵白云，努力

和另一朵白云相连

村头的鸟鸣，喊出一片麦田

像一群人，站立着。从一个方向延伸到

另一个方向

4

早上，我遇到他

什么礼物，都不如它搂着我的脖子

南来的风。轻轻地说

在一朵朵梅花前

我差点失去了这个美好的名字

5

前方，火苗再高一点

就烧到眉毛。上百只鸟雀在里面

蹦蹦跳跳

接着，就是雨。下得好大

让我，跟着它们。找到自己

缺少的部分

◎现实主义者

文/孙光溪

1

那么多影子挤在一起

暂时还没有

比你更美好的事物，冰冷之上的雪花和

雪花里的阳光，以及那些枯瘦的草

这些冬天

已经有中年似的深邃和冷漠

近处是河。踏雪而行，不回头，也不高声谈笑

只有我的身体里几只寂寥的麻雀

应和几声

2

那么多人的脚印一排排踩在雪上

他们和我一样

靠正午的阳光，一点一点扶正自己的影子

望着天上的事物

我把一双眼睛重新命名鲜花，和炸弹

让它始终含着泪水

保持着我和我一个人的江湖

有一方园子放养自己

3

天再暖和些，我去种菜，种粮，养花，喂猪

不问尘世，不说话，不会客

只跟村上的那些树做邻居

但我，不会拒绝一条胡同里的噪音

晚餐之后，我把这首诗种植在夜里

在月光里再重新长一遍。清晨

让它走进园子里

与它的过去，未来，幸福和忧伤

保持礼貌

◎秋分，启动一组黎明的心跳

文/孙光溪

撕下一片叶子，秋风

便有了自己的味道。种子，在一条最深的路上

不停地喊着，属于它的远方

九月，丰富多彩的脸，望着我

一手握着白霜和月色，一手举起自己的日子

阳光洗白了我的鬓角

前方是十月的河道。风，似乎埋伏在里边

每一刻，都有从我的岁月里

走出来的事物。日子一来，就把我叫醒

一次又一次。午后的阳光又把我哄睡

◎秋雨

文/孙光溪

谁，拣起时间丢失的密码

带着仆仆风尘，穿过

擦肩接踵的人群，向我靠近。试图打开

落叶中的秋色

此刻，我正在一头牛后面的时光里

看一场落叶不停地覆盖着

雨，不时地为脚下的泥土，打着点滴

渐渐地，流入我的血液和灵魂

空中，路过的云朵，借助一阵风

走成一个人。恰好，雨听到了我的心跳

◎秋夜

文/孙光溪

一路相随

在这样的夜里。玉米，高粱，和月光一起

向风展示，阳光的味道。我突然产生了优越感

我是说，我看到了泥土的幸福

这时候，有点声音也是安静的

像空中的星星。夜，平缓地流淌着，河水，花朵及其他

当夜色拥抱我，我向他打听

那些春天的事，是否在这个季节里

看着人间。幸好这个夜是慈祥的，它那双会说的眼睛里

为夜行人挂起一盏长命灯

◎父亲的麦田

文/孙光溪

1

雨，从草尖上落下来

春分就要到了。泥土之上一股新的势力

站在春天的中间

把一声声马蹄举起。然后

安静地站在自己的位置

2

满天的云朵

慈祥地望着它。父亲的锄头

早已擦亮了嗓子

它无需听懂我的问话

但清楚地回答里，关照着更远的旷野

3

阳光，生气十足。欣喜地数点着

迎娶收获的日子

一个人长大之后

就得这样。风一吹，走向成熟的青春

把生命唱响

带着它的月亮，和星星

4

一枚小草，抬头摇摆着

我走进麦田。走着走着，身后的脚印

贪婪一杯风景

迷失在小草的影子里

或许，它要把一个夏打扮得

更加漂漂亮亮

5

此时，我才知道

只有小草踩在雪地上的脚印

最干净。父亲的麦田里

阳光穿透了我

6

是谁饱含着虔诚的念力

一颗麦穗

挺起脊梁，将我撑起

父亲的锄头，撞破了冬天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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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2013年开始学写新诗，已出版散文诗歌集《土地，根》；诗集《时光的影子》；《半亩江湖》等三部。先后担任《左岸风文学网》《中国诗歌网》《北京诗人论坛》《西部作家论坛现代诗歌》《中国诗歌流派》原创诗歌编辑。 现任《中国先锋文艺》编委，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