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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往事
文/江南一鹭(安徽)
六个人,一个小圈子,三个初中教师,一个小巴司机,跛子应发,瘦子竹竿,后者则属于修理地球的。
四个身强力壮,富富态态地干着小镇人最眼气的轻松活,两个瘸腿的瘸腿,清瘦的清瘦,却偏是庄稼人,命运就是这么恶作剧。
六个人,因为是同学,初中到高中,所以隔三差五就聚在一起。四个口袋里有钱的,打扑克,跛子应发和瘦子竹竿没钱,下棋。当那边四个人为着一两块钱赖账,吵得昏天黑地之时,这边竹竿推开棋枰,闷声:“输啦。”
跛子应发则咧着黑红的厚嘴唇,看着竹竿坏笑:“嘿嘿嘿……”
“再来?”跛子应发问。
竹竿摇摇头,一副索然的样子。
“还是你来拟词,我来写字?”应发又问。
“行。”竹竿来了精神。
跛子应发的字就是好,胜过县里、市里的书展。可惜不能变成钱。
每逢墨迹喷香之时,竹竿眼里就噙满泪水,跛子应发也叹口气,幽幽地说:“没有你的文采,就没有我的字哟!”
这边惺惺相惜,那边大叫:“吃饭。”
六个人,一家小铺子,小镇上一道风景。
可是,七月里,跛子应发死了 。没人不大吃一惊。他才四十岁,应该是男人的精壮年华,怎么会死呢?
那天白天,跛子应发还戳着一根棍子,在田埂边上插秧来着。晚饭吃了一碗,全吐出来了。当时还说了一声,白天太热了,便躺下。晚上九点多钟,侄儿去他房间看他,发现他已经去了,悄没生息的。
丧事很简单。这些年也不知怎么的,他们家厄运不断。先是他父亲死,再是他三弟在镇轮窑厂里挖土方给土块压死,接着是他大哥肺癌死,母亲又继他大哥而去。而这之前,少年的他左腿被严重烧残,拄拐走路。现在家里只剩下他的寡嫂和他哥撇下的一双儿女了。
“五一”节放假,大家伙还在一起开玩笑,说一定要把他和他嫂撮合到一起呢。可这七月他就……
跛子应发除了人缘是没有钱的,这谁都知道。前两年,大家伙为他凑钱开了一个小租书屋,可是后来家里迭遭变故,只有钱出,没有钱入,关门了。于是四眼挑头,三个教师,一个司机,每人二百,加上村里三十五十不等,总算把人打发上山入土。
送殡路上,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似乎都不相信这个事实,可又不能不承认这个事实。回来的路上,四个人还是不说话,只是默默走在烈日下。村里主事的留他们吃饭,他们都说:“吃不下,这大热的天!”
默默地走着,不知是谁小声问:“竹竿怎么没来?难道他不知道?”
又有谁发牢骚:“谁知道?这家伙吃饭的时候有他,出钱的时候就不见他。他俩不是最要好吗?”
“这家伙……”
“别瞎猜,人家“五一”之后就到上海打工去了!”四眼大声为竹竿辩白,眼圈有些潮红。尽管谁也没有表明,但大家都知道,这六个人眼里,四眼就是头儿。应发死了,他心中是什么感觉呢?
四个人,一个小小圈子,隔三差五,聚在一起。打扑克。还是那么昏天黑地。小饭铺里常见着这道风景。一日,蓦地想起,该去看看跛子应发了。
于是,啤酒,苹果,快餐盒,纸钱……
一湾水库,倒映着一片蓝天,一朵白云,几株老松。老松下,一片蒿草。蒿草畔,几多黄黄的小花寂寞无主。一杯小丘前肃穆着一块墓碑。墓碑新立不久,还有人工的痕迹,和一些晒干的新土。碑面上黑底红字,很醒目:“活着比他人多一些痛苦,死了和他人一样享受安宁,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安静地躺下。大智慧者某君应发之墓。竹竿恭立。某年某月某日。”
四人惊异,他来过?跛子应发的侄儿吸着半拉鼻涕,哼哼唧唧:“一个好高好高的个子的叔叔,带着几个人按下的。”
四人默然半晌。
数月,市一当红女记者发现这块墓志铭,泪流满面,说:“题此碑文者,心中一定大悲,我要去找他。”
又数月,镇一领导的父亲,一位有名望的老退休教师,中风死了。临终遗言:若得那个叫竹竿的学生的墓志铭,死也瞑目了。该领导急忙忙发函上海,求不得。
村里人再没有墓志铭碑的。
作者简介:江南一鹭,原名陆克钟,现住安徽合肥,一家铁路企业工作人员。爱好文学,常写些幽默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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