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青神县高台镇河坝子社区500亩“玉蟾茶”茶叶基地欢迎你!
小说
热干麵馆历疫记
天阔
人生命运的造化,有时大大超出虚构小说的情节和臆想的框架,让人猝不及防的无奈和惊乱,而实际发生的变故又让人称奇连连,从而生发出种种的“传奇”和“件件击节的拍案”。
这是一件刚刚发生在全国新典肺炎中心,武汉市武汉洪山路民主街18号洪林面馆的故事。让人感叹人世的坎坷艰辛,故事也让人思意之后感沛连连。
洪林面馆是武汉著名热干麵名家洪林记餐饮连锁公司旗下,设在武汉江汉大道与洪山路交汇处的背街中等巷子里的一家中等餐馆,以地道的热干麵和清蒸武昌鱼闻名,馆主姓王,名叫兆轩,人称武昌面王,老板娘姓闫,单字名丽,闫丽,夫妻二人以诚实、热情、正直、厚道、乐善好施而闻名当地,又因热干麵技和清蒸武昌鱼的鲜嫩香滑而被远近食客们称为武昌热干麺王,武昌鱼闫状元。
夫妻二人的面馆系1990年起家,当时王兆轩所在的公司倒闭,自己闲在家里,而妻子所在的电影院也是名存实亡,一月领不到10壶茶水钱。而家中上有老人三口,下有儿女一双。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在朋友的开导和帮助下,王兆轩和妻子商定后,斗胆从信用社借贷了五万元款,在洪山路的拐角处租下表姐原先经营酒水的五间平房,开起了这家洪林面馆。
说起煎炒烹炸,王兆轩可谓门外汉,但论煮面的手艺,他可谓是世袭祖传。王兆轩的爷爷曾是武汉上个世纪40年代一家闻名武汉三镇的汉阳酒楼的面点师,他做出的热干麵曾被称冠一时。只是解放后,随着一大二公限制私营业的运动不断,兆轩的爷爷因是当年服务于资本家的名匠,再也不敢呈摆自己的手艺。又因老人身子体弱多病,仅在新社会生活了不到十年,就去世了。但他去世前专为后人留下一套做热干麵的工具和煮面“至要”,被兆轩父亲锁在一口红色木箱中。
面馆儿选好址,置办好桌椅器具后,兆轩和闫丽征得父亲的同意,打开了爷爷遗存的红木箱,爷爷留下来的“干麵至要”使夫妻俩整整读了三个通宵达旦。
煮个面条,看似人人能手到功成的技艺,竟有如此多的“至要”。从和面到下锅,从配的蔬丝到用的麻酱和浇的汤汁稠稀,无一不精到极致。特别是爷爷一生珍爱又传下来的三把笊篱,用罕见的紫竹编制而成的笊篱,乌红透亮,爷爷在“至要”中说:“我们武汉三镇的仙人们,均是从水中捞食的,有了三把笊篱后,后世就能有食裹腹,三把笊篱跟随大半生已是神物,儿孙们不可轻弃,不用时,每年清明前后用存放一年以上麻酱中澄出的带点儿清色的麻油,将笊篱擦拭一遍,而后风干,切记不可置日光下直晒,切记,切记。”
把着三把笊篱和熟读的“至要”,兆轩以手加额:“爷爷助我也,老天爷助我也。”
以后的连续三天,一家人三顿吃面,兆轩和闫丽轮流掌勺。
说来也奇,兆轩第三天煮好面后,特地净好手,拿出爷爷留存的神笊篱,捞面、贴酱、掺丝、浇汁做出的热干麺,竟有一股异于用不锈钢漏勺捞的面的筋道和清香……
第四天,夫妻二人郑重请来居于三镇的所有至亲。夫妻二人齐上阵,一口气做出66碗热干麺,兆轩年俞70的父亲也披掛上阵,蒸出地道的武昌鱼。
毋庸置疑,兆轩的洪林面馆,从此在武昌红红火火的开张了,又红红火火的发展起来。20多年来,三把紫竹笊篱捞出多少热干麺?已很难用数字统计,武昌城区及江北汉阳,西边汉口,时有人慕名而来,品洪林兆轩热干麺和闫氏武昌鱼。
面馆儿也随拆迁翻建,从五间平房变为近千平米的楼房,门头用仿古碑楼装饰的高端大方,当年的捞面师已成腰缠万贯老板和老板娘。2010年洪林面馆又受邀郑重加入闻名远近的洪林记热干麵餐饮连锁公司,正如洪林面馆春节门联所书:“紫竹捞出三江金鲤,诚厚联结八方宾朋。”
兆轩家业早已跨入百万富户之列,但诚厚、良善、乐善好施却丝毫未改。大约是在面馆儿2000年,二次扩改之后,他在面馆中始终留出一张桌子叫特招桌,专供经济拮据之人,不用拿一分钱,来此吃一碗热香的干麵,兆轩还特嘱此桌用特大号碗。有此,街道,片区和洪山区都有了洪林面馆的颂声和武昌闫记烧鱼的美誉。闫丽还被选上了区政协委员。
艰难的日子往往过得很慢,而快意的人生,则如白驹过隙,转眼就是一年、十年、甚至百年。
红红火火的洪林面馆瞬间转到2019年冬季。
连续多年春节前在百步亭举办万家宴的习俗,有效宣传了武汉三镇的地方名吃,加大招商引资的力度,也为了给居民增加迎新春的喜气。2019年区市要在百步亭举办规模空前的万家宴,据说还邀请了中外记者及省市领导……
此乃餐饮空前盛世,兆轩和闫丽又是百步亭业主。面王和鱼闫王自然要上夫妻档的美食。果不出人们的预料,活动结束,闫丽的“八锦蒸鱼”和兆轩的“九丝干麵”双双被评为最佳美食。
又一番热闹空前的庆贺和上下的好评。
然而事情往往盛极必反,老祖宗总结的乐极生悲,物极必反,不知汇集了多少人间喜怒哀乐的异闻怪事。
2020年春节之前一场可怕的灾难突降武汉三镇,新型冠状肺炎在万户宴前,人们就风传,一场像2003年非典一样的恶疾要在武汉流行。但仅两天,电视上、报纸上就被官方予以澄清,是有人传谣,发消息的也被训诫了。兆轩一家在看完消息之后,随口说了一句“这些人吃饱了撑的,咋不盼着咱武汉好呢?”倒是在北京读研的孙子接了一句“要是这是真的呢?”“别瞎扯,市委,政府还能说瞎话,这不中央台都报了,这是传谣。”孙子一脸不以为然,“现在的领导和媒体多是报喜不报忧”。一辈子相信党和政府的兆轩,武断的打断了孙子,“不准瞎传,去陪你爷爷给鸟换食。”
然而这一回兆轩错了,错的彻底和茫然。仅仅过了几天,兆轩,闫丽和年过80的父亲及在江汉区的姐姐、姐夫、外甥全得了“流感”,发烧、咳嗽、气喘,唯独和爷爷抬杠的孙子还没症状,兆轩不得不相信那被中止的“谣传了。”
这次的兆轩立即听从孙子的建议,马上开车拉老人和闫丽一起赶往不远处的市七院,然而一切比预想的严重的多,一到七院立即看到长长的人龙,从院门排到内科楼门诊,足足五六百人流,有人不断剧烈的咳嗽,还有人带着马扎和塑料板凳。这下兆轩有点儿慌乱,他立即拿出手机拨打常去吃他热干麵的一副院长电话,无人接听,他立即又拨打几位医生的电话,依然关机。他又打了离此不远的中南医院的医生联系,要么关机,要么忙音,无法接通。闫丽也掏出电话,一连打出五个平时关系较好的医院护士,医师,约30分钟,终于接通一位,对方告知,“现在全乱套了,所有医生,护士全在接应发热病人,”问闫丽情况后,果断的说,“八九不离十,传染了,请先排上队,他腾出身来过来,想法给找主治医师,就是看过了也找不到病床,让闫丽有思想准备。”
一股悲凉忽然从兆轩心头莫名的升起,多少年了,还真没有过!自面馆儿两次拆建,又加入洪林记餐饮公司以后,可以说顺风顺水,面馆儿从最早的夫妻店发展到拥有厨师,服务员,收银员50多人,年入利润百万元。“政协委员”“劳动模范”“武汉好人”“扶贫状元”等等名头不断汇集在他们夫妻二人的头上,就是远在福州军区做了多年军干的儿子,儿媳都心服口服的为老爸老妈点赞。让已读研的儿子假期80%时间赶来武汉陪爷爷居住,按儿媳的话说,让蜜糖罐中长大的孩子增长一点吃苦耐劳的韧性,经受一点基层普通百姓生活的考验。
多年辛苦的经营和让利好义,乐善好施的秉性及收获的荣誉,切切实实让兆轩成了武昌一片的达人,无论办什么事,似乎都没做过难,而此刻,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无比的渺小和无能,饭局中频频向他拍胸脯,“有事找我”。三更三点不带打折的关系户哪去了?忽然,他年过80的父亲在车里一阵猛烈的咳嗽,一下喘不过气来,脸憋的通红,老爷子去年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兆轩和闫丽一左一右,轻轻拍打着老人的背部,并让老人尽量后仰,开车的孙子则马上跳下车子,急速的向医院急诊科跑去,不一会儿他竟推来了一张轮椅,将老人扶上轮椅,向急诊科奔去。一路上不停的喊着,“劳驾,劳驾,抢救老人。”兆轩和闫丽一左一右,紧随护两边,对孙子许多愤青行为看不惯的兆轩,此刻从心底佩服起这个孙子来。早几天,孙子就劝他和闫丽戴上口罩。自有“武汉发现非典”传言的那天,孙子就一下从面馆隔街的药店购来近千元的医用口罩和消毒用的酒精和84消毒液。 兆轩还顺了一句,“买那么多干啥呀”。孙子答了一句,“有备无患”。对年收近百万的饭店,区区1000多元零购,谁也没放在心上。
医院这出乎意料的严重阵仗、长龙似的求医人群及无法打通的手机,让兆轩一下子手心出汗,不由自主的紧了紧面上的口罩。急诊室到了,孙子一路喊着“抢救老人,抢救老人,”人们举目望着兆轩一家,见他们全带医用口罩,又见轮椅上的老人白发苍苍,气急连连。纷纷往边道上礼让着,再急再难受也持有着尊老救急的底线,这是我中国人刻进骨子里的理念。
兆轩父亲很快被确诊了,肺部严重感染,医生立即开出“住院治疗”的单子,但住院部早已人满为患,哪怕是走廊上也求不到一张病床,随后兆轩和闫丽也一并确诊,同是新型肺炎,一家唯独孙子无任何不适。危急时刻,救老父要紧,兆轩再次用手机打出一串号码,有三个接通,当闻听是要住院病床时,均是同一句话“王总,实在不好意思,现在很难,有人已在住院部等了三天三夜”。闫丽在一旁提醒“打一下副区长电话,他不是分管文教卫生吗?兴许他有办法。”兆轩立即拨打过去,无人接听,片刻回信息,“正在开会”。兆轩一改往日“事有千万,不去麻烦领导”的初衷,再次用短信回过去,“老父亲病急,求副区长给找张病床入院”。许久副区长那边没了下文,兆轩在重复发了一次,依然无应答……
一股悲凉再次从兆轩心头升起,瞬间凉遍全身。一年仅这位副区长大人,私人招待在面馆不少于10万,兆轩从未向领导张口要过钱,逢年过节,副区长大人会让秘书过来结一部分。但也仅仅是付1/3或者1/5,秘书临走,每次兆轩都让财务给副区长大人捎去价值不菲的年货,当然秘书也封存一份。因而,每次酒足饭饱之后,副区长和他的饭友、酒友们总是双手握住兆轩的手,连连摇着“王总热情好义,义薄云天啊,我们区有你这样的企业家乃区之幸,区知兴啊。啥时有事尽管来找我,呵呵。”
“世态人情薄似纱——真不差,自己跌倒自己爬——莫靠拉;交了许多好朋友——烟酒茶,一旦有事去找他——不在家。”这是著名国学大师南怀瑾先生在一次授课时,讲说的段子诗,此刻忽地从兆轩脑中冒出来,是如此的合此情此境此意……。孙子也用手机联系几个在武的同学,但均无病床。
在排队待诊的长队中,不时有人难受的就地躺倒。不一刻处以休克状态,陪同的家人,急三火四的跑去找医生。但所有的医生,护士被患者团团围住,不得脱身。
孙子又急切地将眼下的情况告知了在福州军区的爸爸妈妈,兆轩的儿子,儿媳双双用手机联系到中部战区联勤总部的战友,战友的战友,战友答应尽快想办法,但也必须通过地方,因此刻武汉军队所有对外的医院,已于昨天人满为患。现有许多患者等坐在门诊楼的走廊里。他夫妻二人说马上请假,从福州赶来,但被孙子立即止住:“你们这时候赶来干什么,家里有我。”
怎么办?怎么办,老父已无法等下去了,连喘带吼的“回家去,回家”。兆轩急的跺脚原地打转,闫丽连急带头痛,咳嗽,泪水涟涟,孙子仍在一个又一个拨打着能找到的电话。连续一二十年在武汉混的风生水起,又有模有样的“面王”和鱼“状元闫”在万家宴上扬眉吐气。电视镜头前侃侃而谈颁奖感言的名流,在这突至的灾难面前竟是如此束手无策。
突然,一辆小型带红十字的客货车,从七院医护楼驶出,在束手无策的兆轩一家面前,突刹住车,车上跳下一中年男人,一身白大褂,但胸前红丝线绣出的胸牌是“中南医药中西医试验诊疗所”。中年男急步到兆轩面前,“王总,王叔,您这是?”一声王叔将兆轩叫愣了,“你是?”“我是李医儒”男人看兆轩一脸茫然,双手合十做了一下作揖状。“零六年春天,一连11天在您那儿吃干麵的小李,还带了一个七岁的女孩儿,我妹妹。是您在我们连吃了11天白饭,临走又送我们兄妹200元钱的那个小山东。”兆轩隐隐约约好像记起了一点往事,还是闫丽心细,“你是那个为父亲治尿毒症而买血的山东孩子”“是的,闫姨,是的”。闫丽惊疑而又欣喜地打量着这位当年连11天领着妹妹来吃“特招面”的汉子,丝毫不见当年一脸菜色,旧军衣裹着一副瘦弱小青年和一个病殃殃的小女孩儿的影像。
自从面馆二次扩建,成立热干麵连锁公司之后,按兆轩的意思就专设了“特招桌”。十多年来也不知打发了多少人,几乎每天都有十多个,多时二三十人。店主怎能记住那一个个来吃蹭饭的人啊?可眼前的这位却不然,因当时小李一家的遭遇令闫丽一连几天一看到这俩孩子,就泪水涟涟。
那是2006年春节刚过,面馆儿初开馆后,每天中午一时许,就有一男青年带一小女孩儿,坐在特招桌前等两碗热干麵。开始兆轩、闫丽均未在意,可几天之后依然如此,闫丽就不由自主的在端上面。在二人吃完后,拦下男青年,“小伙子,你们这是……”男青年一下子脸憋的涨红,“阿姨,我们明天不来了,不来了”“别,我可不是心疼这两碗面,是遇到难处了吗?”闫丽问。
男青年犹豫了一下,突然眼冒泪花,“我们是陪父亲在这东边七院住院的,从山东菏泽老家打听到这里,医院能治我爸的病,但从家中拼凑的钱花光了,家中一时又凑不出钱来,手中的钱只够爸爸在院中的伙食费,我们……”。闫丽的同情心一下颤抖起来,“快快,孩子坐下,坐下”。兄妹二人拘促不安的坐下,望着闫丽。闫丽说话干脆利索:“孩子,别难受,从今天开始,我们这儿每天给你们留好面”闫丽又立马另叫上一碗面,安排服务员:“这碗打包”。而后交到男青年的手上说:“这碗带给你爸爸”,男青年一下泪涌双眼“阿姨”。后来,闫丽又通过七院住院部的一位同学了解到,李医儒老家在山东菏泽市曹县农村,一个姑姑嫁到湖北孝感,原本一家四口不算富有,但也幸福安康。就在医儒高中临近毕业的那一年,勤劳善良的父母亲在一家乡镇企业打工开三轮儿回家的路上,突遇车祸,母亲当场身亡,父亲重伤。后经医院救治,命虽保住了,但因伤及脾肾最后发展成肾病综合症,医儒无奈中止了学业,在一位外房舅舅的帮助下,到一家中医院打工,挣钱给父亲看病和抚养妹妹,是在孝感的姑姑打听到武汉七院,中医科用熏蒸法治好了一些肾病综合症的患者,从自己家中拿出钱来,帮医儒父亲和他兄妹接到武汉。又托关系让他们住上了院,让医儒在医院陪护父亲治病,姑姑则在孝感带着七岁的小玉芝打理着一家液化气站,赚一些利钱,供一家吃穿和给哥哥治病。
然而,然而人一旦走了“背”字,“喝口凉水也塞牙”的俗谚在医儒一家应验。在医儒父子在武住院的第二个月初,姑姑一家经营的液化气站突发液化气泄漏,引发大火,姑姑,姑父因烧伤严重双双去世……
医儒和拖着病体的父亲中断医治赶赴孝感和姑父的妹妹一起办理了姑姑一家的后事。
后来父子二人领着七岁的玉芝,重回武汉,父亲的病也好了不少。医儒决不许父亲终止医病的想法,在院方的帮助下,他在医院协助打杂工,挣部分父亲的医疗费,后听同干杂工的小许说,与七院仅两站路的洪林面馆,每天中午有义餐,所以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闫丽将医儒一家的遭遇讲给兆轩听,兆轩当即拿出2000元钱,拉着闫丽一同赶到七院,找到医儒父子三人,一家人真可谓破衣烂衫,蓬头垢面。
医儒父亲已从医儒那儿知道好心的老板娘闫丽,眼下又见老板赶来送钱,感动的泪水满脸。父子二人坚决推掉了捐赠,仅仅留下200元做回山东的路费。因为他们已做完了三个疗程,第二天就出院回家乡了。任凭兆轩夫妻二人怎么说,他们坚决不收,还是七院肾病科主任打的圆场,就按医儒打算,留下200元做路费,其余退还了兆轩。科主任说院里和科里已减免了他们一家的住院费,另又送一个月的中药。医儒父亲紧紧握着主任和兆轩的手说:“武汉是救我命的地方,武汉人是我们一家的恩人”。
这是2013年前的旧事了,兆轩朦朦胧胧的记起一点点,而闫丽则将医儒一家的不幸在朋友间诉说了多遍,因而记忆忧新。男人记理,女人记事,各自优长。而眼下医儒竟在此,又身着白大褂,兆轩夫妻二人同陷云雾之中。
“王叔,闫姨,过后再给您解释我的一切。眼下您这是?”
“我们染上这一种病了,刚确诊,可怎么也联系不到病床,医生让我们等待。我们可等,可老人家等不起啊!”闫丽说:“你看,这是我老爸,今年80多了。”
“王叔,闫姨,是这样,现在您听我的安排,过后我再给您解释。马上让老爷爷上车,你们开车跟着我的车走,到试验诊所去做检查,快。”
医儒说得如此坚决和果断,容不得兆轩一家多问,只听孙子说:“爷爷,奶奶,听李医师的。”
一家人上车紧跟医儒驶出七院,往中南医院方向驶去,约30多分钟,一栋白色七层小楼呈现在江汉路和楚江路交岔处,一块儿醒目的模牌,镶在小楼的中层正面:“中南中西医结合研究诊疗所”。兆轩、闫丽作为地地道道的武汉人,还真没到过这里,看牌像是挂上不久。先到一步的医儒跳下车,接住兆轩一家,领向二楼专家诊室。诊室一室两间,外间十多病号待诊,医儒将兆轩一家领向内间,这是一间小型诊疗会客室。医儒先搀扶老人坐到三人沙发上,而后快速的拿起听诊器,诊听老人胸部约几分钟,才为老人把脉,兆轩随即附上七院检察诊单,医儒看后又依次为兆轩和闫丽听诊、把脉。
“王叔,你们一家肺部都感染了,这是传染性极强的一种新型肺炎,中医的话说是一种毒性超强湿毒,侵犯我们人体的肺部和机体,一旦染上,湿毒会像狂妄的盗贼一般,在我们体内肆虐。”
从进入内诊室,兆轩、闫丽就一脸茫然。“这就是那个当年连续11天吃蹭饭的穷孩子,他怎么成了医生了,这是中医吗?上来咋先用听诊器?”
疑惑的眼神,医儒马上做了解答,“王叔,闫姨,我们当年从武汉回山东之后,父亲好了一年多,后来多病迸发,零七年就去世了,在当地政府扶贫的好政策帮助下,我又进校复读,考取了山东中医学院,毕业留校附属医院。前年开始和这里的中南医学院联合成立了中西医结合攻克疑难杂症研究所,我是第二批前来合作的中医医师,刚到一周,现正赶上这一波新型肺炎发病。现在所里已连续工作了五个通宵。研制了一号方中西医诊治方案,今天我应邀为七院送一号方中药制剂去了,碰上您。”
“王叔,如您相信我,我建议您就按这个一号方,服药诊治,全家先居家治疗,先别忙着住院,万一效果不好,我在联系这里的住院部和中南院,您看可行?”
医儒一口气开出眼下令人不容置疑的方案,而又信心满满。
“我的天,这是那个破衣烂衫,因为吃了碗不拿钱的特招面,红头涨脸的小山东吧”,闫丽惊诧的半张着嘴,紧盯着兆轩,兆轩也是惊疑参半的楞神,而在扶着爷爷的孙子,立即回答,“好,太好了,李医师就这么办。”
“好,请王叔、闫姨,还有爷爷将身份证、医疗卡和医诊书拿来,我马上去复印”,说着他起身走到门口,喊了声:“小杨,马上复印这几份资料,并按一号方取三份成药。”
医儒又像变戏法一样的,打开自己桌上的一口药箱,分别取出三包西药,一一送到闫丽面前“红包的是爷爷的,白包的是王叔的,和你的……阿姨,每天早晚两包中药汤剂,每天早晚饭后四颗西药,切记,切记。”“另外,在拿些预防的中药汤剂,给小凯”仅见面时,兆轩介绍了一句孙子的名字,医儒就张口呼来。这不得不再次增加兆轩一家对医儒的信任。
兆轩快速的拿出身上的银联卡,递到医儒手上说:“这上面有10万,不够我回去马上往卡上打存”。
“好,王叔一切费用用你们居民医保卡上转,这个卡仅转存一下,有小面额的卡吗?王叔,那更方便”闫丽马上拿出自己的另外一张卡:“这儿有一张2万的工商卡”医儒马上递还过兆轩的,留下闫丽的。片刻,药取回来了三大袋和一沓复印资料。从遇上医儒到离开研究所,仅仅一个小时40分钟,兆轩像30多年前自己办面馆儿时那样,再次以手加额。
当兆轩一家按医儒的吩咐回家服药并封闭面馆的第三天,武汉封城了,所有餐饮业、交通业、文化企业等等全部关门闭户,各医院患病人员住不进去,院前日夜排队等号,有急性突发的病号,暴毙在待医的长队中。武汉医疗资源在这洪水猛兽般的疫情面前,犹如杯水车薪,而又无可奈何。武汉骤然险象环生,危及重重。
很快中央从各地调集的医疗大军源源进入武汉。兆轩父亲躺在病床上,双手合十:“感谢共产党为我们调来天兵天将。”
兆轩和闫丽盘算着,“也许明天,甚至后天我们就能等到病床。”他们和儿子,儿媳已动用了几方关系,在联系各医院,先让老父亲入院,我们再等。
第三天一大早,医儒带领一名医护身着白色防护服来到兆轩洪林面馆后侧,兆轩的家里,再次为兆轩的父亲听诊,把脉,测温。并一再解释,这两天通宵应对汹涌而至的患者,实在分身无术。
医儒取出一套银针,分别为老人和兆轩夫妻点穴针灸,并往三人穴位中注射了一种紫红色的中药制剂。“这是我们研究的中西医新制剂,效果很好”。
“王叔,你们一家现均处轻度感染,现在急需扶正固本,筑好抗毒灭毒的体内防线,当疫毒在人体内发起第二次,第三次攻击侵扰的时候,你们体内已有与之搏斗的阵地和生命军,而后逐步展开驱毒排毒,祛湿化湿……这就是我们中医的医理和对症医术。现在如果你们住院全部用西医抗病毒,杀伤病毒的同时,也破坏了我们身体的正本,从而使已着病的躯体,亏损至虚,给邪毒以再次肆虐的可乘之机,何况眼下还无一对症的特效药物。几天来,我们研究所的几位教授一致断言,想灭下这次凶狠的疫情,必由我们中医身负重任,将中药作为主治成分,现在已有12家医院求取我们的一号药剂救治急症患者。”
医儒前后左右反复查看了兆轩一家,按他嘱咐安排的每个房间布置和已全部闭门落锁的面馆。
三天的药剂似乎已让兆轩和闫丽不那么憋闷和头疼了,已没有了呕吐的感觉,老爷子因咳嗽就紫红的脸似乎也减少了频次,加上刚才一番话,让兆轩因等病床而不得,焦急的情绪一下缓释了不少。
片刻医儒又拿出一张机打的白色医疗食谱,这是我们所几个教授,昨夜拟定出的,配合一号方剂的食谱,请王叔、闫姨参考,特别是老爷子的食谱,眼下别吃鱼和生煎。
兆轩一家诺诺的记下,而后送别医儒。
回头再看食谱和说明,兆轩、闫丽似有所相识,像在他们那里看过一般。“爷爷的干麵至要”二人同时出口,他们马上从红木箱翻出又一封存了若干年的“至要”。
“江汉之中,乃水陆交集,时时防湿毒侵袭,固而夏宜增姜、蒜、芥、术丝入汤汁,冬宜食白萝卜、青菜、芥白、芥油、花椒诸味增补,防之以未然。如遇湿毒疫情,中午口中含蒜白,晚服白萝卜汤,上阻下排。
兆轩,闫丽如获至宝,再次对照研究所的辅助食疗谱,连连称奇,并很快将这一发现告知了医儒,不想刚到研究所的医儒立马返回兆轩家一一细读着“至要”。不停地赞叹着,“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的爷爷辈真伟大”。
尔后医儒肯求“叔叔,我能用相机拍下一张吗?还有后边18种佐料名称和用法。”
“好,好,你尽管拍。”汤剂、西药外加抗毒“热干麵”兆轩、闫丽据爷爷“至要”和医儒拿来的食谱,赶制的热干麺,竟倍速的缓解了一家人的病情,制住了因求病床而不得的焦虑。按医儒说,此病最最禁忌的是“气急败坏”的急火攻心,随时可至危至险。
中药汤剂服用六天后,一家人竟奇迹般的退烧了。没等医儒来,孙子小凯开车去了研究所,将这一喜讯告知正忙的焦头烂额的医儒,又取回后三天的药。医儒特地安排,这是以小柴胡为主的发表排毒剂,一号方的一部分,它按333制排序,前三副固本阻毒,中三副升正攻毒,后三副发表排毒。孙子还带回医儒根据兆轩家“干麵至要”整理出的抗疫食谱大参。详细论述了各种中药佐料的药性,食性和与之配伍的食品和辅助,克毒的清茶、绿茶的应用。
好消息不断涌来,儿媳已联系到,中部战区医院的床位,七院增扩的病床马上开始启用了,有外省医疗队直接接托管理,都是专家医生。
2020年的春节已过,而各地援武的医疗人员剧增,透过兆轩家14层楼房的窗户,每天见到一车车军队的外地车辆,源源不断地驶入武汉。每逢此时,兆轩都激动得热泪盈眶,每天的电视中那一桩桩,一件件援湖北的决定、消息、事件,无不敲打着一家人的心窗。从省领导到市区书记纷纷走上医院一线解疑释难,一家人不由自主地感叹着,还是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制度好,这要在过去和国外,这一家一片一地,真要灭绝了。
医儒更忙了,许多医疗机构向他们申请合作救治事宜,但每两天,他必来一趟为三人针灸,每天早中晚,电话问诊。
九天下来,兆轩一家已无症状,体温正常,咳嗽趋平,而且食欲大增,就连老爷子每顿也吃上一大碗热干麵。平时辛辣的大蒜,每天中午含在口中,竟有一丝丝甘甜清凉之感。兆轩、闫丽一心窝在家里,按医儒医嘱自治,用医儒参照“干麵至要”修订的食谱,变着样和味,调理着一家人的三餐。一家人愈加食有味,心绪稳,病去身好。
一家人最忙的当数孙子小凯,近几天每天出去,很晚方回。闫丽细问,方知是小凯在北京人大新闻系的同学,现在央视和新华社工作,这次赶来武汉一线采访,将小凯临时编入采访外勤组,小凯人大新闻系毕业后,曾在央视实习多半年,后又考入读研。细心的闫丽在白天孙子外出,帮打扫房间时,打开孙子的电脑,一篇醒目的标题映入闫丽的双眼:“从封口到封城,借问书记和市长,你们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吗?”
闫丽看得心惊肉跳:“我的天,这孩子咋给市委市府杠上了呢,这不是引火烧身吗?”“就因为咱没住上院?可文章里又没有对此事的抱怨,特别是第一篇文章的最后总结,不得不说,像一个高于市委市政府大人物的语言”。简总市委市府前段的失策,是“情况不明,决心大,事实不清信心足,胸中无数点子多,决策失误态度牛”完全局限于一些基层干部搞得盆景式汇报,以空乏的形式对形式,照本宣科式的答记者问,胸无成竹,自感良好。错了,书记,市长,你们错失了宝贵的控制疫情的黄金时间。”
闫丽立马喊来兆轩,一行行指给兆轩看孙子的“杰作”兆轩不知不觉冒出了一头冷汗,“这孩子,这不是想造反吗?咱可是几世良民”。但反思,兆轩又觉得小凯之文,确有几分道理。“不行,得给孙子谈谈。”
晚上孙子回来,当兆轩刚一破题,立即遭到孙子的反击,“爷爷,奶奶,你们为什么动我的电脑?为什么”“我们是怕你犯错误,咱可不能对抗市委,市政府”“谁对抗了,你们不懂,这是我和我们几个来采访的同学,收集的社会贤达网发的资料和汇集给市委市政府的内参。”“请你们照顾好自己和爷爷,我一不会犯错误,二不会造反”。
话虽说得坦荡,但兆轩,闫丽仍有种种担心,现在的小青年,谁知下刻给你捅个什么“佛系”出来。然担心归担心,因孙子已是北京名校的研究生了,绝不是十年前自己手下的毛头小子,但身为长辈,可不敢看着唯一的孙子跳入火坑,走香港那些忘恩负义废青之路。
兆轩、闫丽齐上阵,“你看看市委,市府的那些领导,眼中布满血丝,声音沙哑的说不出话来,每人每天要跑十几家,几十家医院和街道,还得每夜开会到凌晨,他们容易吗?他们也是人啊。”孙子更为强硬的顶上来,“如果他们是像你们一样都是普通人,这都无可厚非,但他们是执掌着几百万人,上千万人的一个大市的领导,是我们党在这里的代言人,他们的政治站位应在几百万人之上,引导、疏泄眼下人们的愤怒情绪,倾听专家医生的建议,尽快疏散那些排长队,挤医院,用各种特权和关系抢病床的轻病号,或不是新肺炎病人的人,而有效减少感染,安抚人们的恐慌,这是医儒他们研究所13位专家三天前就给市委市府的建议,可至今无回应,无态度,我想他们也许根本没细看这些建议,一味的开会,一味的发号施令,而又无精准的对策,这能算称职的领导吗?。”
“昨天听说一个下边的副局长,一天就从中南医院和七院,占去七张病床给自己感染的亲戚,而面对暴毙于排长队求医的危急危重病号,视而不见,这些人虽是个别,但影响一个区,一个市,甚至全党,这些人还不该接受一点基层的批评吗?”
“武汉、湖北已到了十分危险的时刻,还有一些单位和领导,所有工作等文件,看考核,无文件,考核不加分,么事不干,完全沉陷在形式主义的框架內,离开了形式什么也不会干。还不如一些社会热心人士,尽心尽力的做着抗疫救急的工作,不求名不求利。”
孙子的一番铿锵之言,说得激昂慷慨。兆轩、闫丽听得心惊肉跳,而又无理直气壮的反驳之语。
“这应是省委、中央考虑的事,再怎么也摊不着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操心的事啊,何况各有各的难处,你知道市委市府现在有多少难处吗?听说市长是个非常朴实之人。”
“我们提批评建议,甚至摆出一些不良事实,决不是对哪个领导,就因为对省委市委政府充满信任,才想帮他们少失策,多为民,早日打胜这一抗疫之战”,我相信中央会很快调整省市班子,昨天几个同学均由此议论。
这是一番激烈的辩论,这也是年距半个世纪年龄两代人思想锋芒的交汇,孙子的话使兆轩不全部认同,但又觉得有理,孙子的举动令人震惊,但让他充满激情。“长大了,孩子真是长大了,”兆轩心里默念着,完全不同于我们。
另一件麻烦事又来了,部队医院,病床腾出来了,但老父亲坚决不去住院,一口咬定“听小山东的,哪儿也没有在家保险。”
七院也已申请到病床,还有儿子同学联系的中南医院,说有都有了,而老父亲坚决不出家门。
服药十二天期已满,说好了的,今天医儒来接一家人去CT测检,兆轩盘算着,不管结果如何,想法让医儒说服老人留在与研究所合作的中南医院住院,当一家人坎坷不安的排队做完胸CT和核复检测后,医儒一脸喜气的从化验室跑到兆轩一家人眼前“叔叔,阿姨,爷爷全部转阴,炎症吸收。”“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一旁的孙子一连重复询问三个真的吗?当看完化验单和胸透片后,他立即飞快的掏出手机,连拨打几个号码。当兆轩一家被研究所几个主治医师和教授询问体会和每天食疗细情的时候,6位中央、省、市还有一名外记团团围住了兆轩一家人,当兆轩夫妻二人苦口婆心地介绍完第二遍后,几个记者又紧跟一家人,赶到洪林面馆收藏室,取出红木箱中的“干麵至要”。
毋庸违言,洪林面馆和兆轩一家的遭遇,西药加中药汤剂加食疗立刻成了武昌武汉和湖北抗疫的典范,而孙子等几个北京记者的内参还没来得及送达,中央对湖北武汉换帅的决定已颁布。担心和忧虑也减去了兆轩、闫丽的一半愁绪。
欢畅,幸福的情绪在家中从外到内,又从内到外的铺展。
然而也有些许不快,曾连续推发六条短信给那位副副区长大人,求取一张老父亲病床而许久没了回音的副区长,这次亲自登门带来了慰问品,水果和老年补品,一脸真诚的歉意和满口的祝福之词“王老板福大命大,以后造化更大,其实前几天都给您一家申请到床位了,因新领导上任,过不来,这不刚刚从会场跑出来,就听说您一家都居家治愈了。”这也是我们区的好事,好经验,而后拿出几张表,让随行的秘书填好,让王兆轩签上字,上边白纸黑字。“在区分管某某副区长及分管领导的细心帮助策划下,洪林面馆总经理王兆轩一家用祖传秘典依靠中药治愈了新典肺炎……”兆轩看不下去,直觉得一阵腥味从胃肠中上翻……
几天后,武汉所有的病号均被收治。兆轩一家也被安排到医院进行复查和痊愈后的隔离。
孙子及他的记者同学参加了市委市府的座谈会,当面转达和提出了十七条批评建议,受到肯定和表扬。孙子在这次会后竟和他直言批评的市长成了好朋友,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那位副区长大人,此后因抗疫工作不力,被处理了。
医儒和他的中西医研诊所,成为首批被群众推崇和领导表扬的单位,医儒被多家医院请去针炙助治危重病号,兆轩家的其他亲属都住进了医院,都接受了医儒的药剂和针治。陆续出院了。可医儒却避开了各方记者的采访。不停奔走于多家医院。兆轩、闫丽在等待着,等待着亲手为医儒他们用紫竹笊篱捞出9丝热干麵,来报答他们的救治之恩。
武汉的柳树发芽了,武汉的风渐渐暖了。
2020年2月
(邮编:274400通讯地址:山东曹县城投大楼山东曹县作家协会239房间,电话13953030868)
作者简介:天阔,本名王泽坤,曾任56005部队战士,文创员,广播电台,电視台长,广播电視局局长。现任曹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关工委副秘书长,中华新闻通讯社特邀主任记者。先后在全国新闻媒体、文化文学刊物发表多篇诗文和电視记录片。所著散文《书记的耳光》为《人民日报》新华社《半月谈》中央《求是网》《中纪委国监委网》及凤凰资讯、共青团中央网等全国30O多家媒体全文转发,获千万阅读量。报告文学《石父》中篇小说《生死班和他们的战友》《党员干部运粮队》均获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