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锋
图/网络(如涉及侵权,请联系作者删除)
锋读书早,十七岁就高中毕业了,高考时因差三十分而名落孙山,家里兄弟姐妹多,他放弃了复读的打算。为了帮家里增加一些收入,便跟随几个青壮年去雪峰山林场搞副业,从此开启了人生第一次远行。
从邵阳市搭乘早班车颠簸在泥土滚滚的沙路上,两百多公里路程足足跑了八个钟头。大家在一个塘湾的小镇上下了车,随便吃了些东西,又马不停蹄的背着粗重的行李艰难的沿着羊肠小道往深山里攀进,尽管大家都是庄稼汉子,依然气喘吁吁感觉很费劲,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好不容易到了半山腰,腿早已经累得发软,大家喘着粗气的瘫坐在草地上。
雪峰山的三伏天,寒气袭人。锋走到一个没有大树遮挡的位置放眼远望,寻找着来时的方向,只见山下白云翻滚,远处的小房子隐约可见,与其说是小房子到不如说是小白点。
因为没有出过远门,更没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色,此时的锋虽然疲劳,但是心情还很舒畅,有如亲临蓬莱仙境的感觉,也许是书生气还在吧,他顺口作了一首诗,不过,都过去很多年了,诗文已经很模糊,好像是:
“白云深处景似仙,
江山秀色今得见。
纵然不食人间米,
愿拥佳境一片天。
天快黑了,大家不敢久留,继续向群山深处进发,边走边欣赏着大自然美丽的景致。
夜幕慢慢降临,大家借着明亮的月光在陡峭的羊肠小道继续攀登,微风吹动着树影、树叶,似人,也似兽,加上夜里的寒风,叫人心中发怵、头皮发麻。此时的他们有些后悔当时为什么不搭乘汽车进山。
在塘湾下车时,大家本来打算坐车进山的,只因车道险恶,坐车和和步行几乎差不多快,再说也想省点钱。
晚上十点左右,大家见到了远处有电灯的光亮,响哥说山里有电灯的地方就是大单位。
半个小时后,他们顺利到达了铲子坪林场,隔壁还有两栋两层的平房,那就是雪峰山道班。工人们坐在堆放在路边的大杉木上聊着天,有个年轻的小伙在吹着悦耳的口琴。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此情此景,使我想到了小说【林海雪原】。
进入林场,锋终于见到了村子里的解叔,他带领大家进了一间用沥青纸盖的简易房子里,房子里有用几根木头搭起的一排床铺,床铺上铺着厚厚的干茅草。锋将席子铺好,将带来的棉被、行李放在床上,全身骨头象散了架似的。
吃了晚饭、洗完澡已是深夜十点钟了,几个人挤在简易的大床上聊着天,聊着聊着就睡了。
第二天,锋被安排在林场里抬石头砌档土墙,虽然他体重只有八十多斤,再搭配1.7米的个子十足像一条竹杆。虽然他人瘦,但是,对付两百多斤重的石头是绝对没问题的,俗话说,年轻人力大无穷。他年纪小,所得的工资没有其他成年人多,大家都按工分计算工钱,青壮年是每天十分,锋九分。他知道自己无法和他们比,所以做得也很开心,因为自己终于可以帮家里赚钱了。
做了几天的石工,锋和另外三个人又被安排到一个二十公里外的深山做护林员。
早晨,锋和大家一起吃了早餐,在林场工人老杨的带领下沿着一条崎岖不平的、似锣丝状的盘山公路步行向着雪峰山主峰进发。到了山顶,五个人坐在草地上,在海拔1060M的山巅俯瞰着一望无际的群山,到处郁郁葱葱,美不胜收,山中有水,水中有岛,白云在山脚下轻轻飘过,五颜六色的野花竟相开放,随风飘来阵阵清香,叫人心旷神怡。
一阵冷风吹来,锋不由得激凌凌的打了个冷颤,觉得很冷,扭头看看戒备森严的大门口那个站岗的人,还穿着军大衣呢。
绕过围着铁丝网的建筑群,大家继续在宽不过一尺的林间小道前行。下午三点左右我们见到了对面半山腰上的小村庄,继续前行经过几块玉米地,走过用几条杉木搭成的小桥,桥边有棵高大的、挂满小果实的梧桐树,树底下就是一间用杉木皮盖的、四房一厅的木房子。
一个身材瘦小、干练、满头短白发、约70岁的男主人热情的迎接着大家,林场老杨和老人吩咐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
老人和善的面孔带着笑容,忙着搬来长木梯,和四个人一起将行李递上了右边屋的木楼上,楼板上(也算是现在的阳台)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吩咐他们说这里就是大家睡觉的地方,并告诉大家,楼下是他两个女孩的房子,上楼时必须从屋子外面用长梯子上去。
忙完后,女主人在楼下喊:“他爹,带大家下来吃饭吧,他们肯定饿坏了”
老人答应着,带领大家下楼进大厅坐下。女主人和两个姑娘一齐动手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上厅中的木桌子。
好丰盛的一桌菜,一盆煮鸭子和乡下特色菜式,还有几碗小菜,主人一家五口,加上我们四个刚刚一大桌。
席间聊天中,知道老人姓杨,叫刚娃,夫妻俩育有两个很漂亮的女孩,大的正在读高中,和我一样大,叫桂清,小女孩比姐姐小两岁,叫季清,小男孩12岁,叫柳松。杨伯伯很客气地往他们四个人碗里斟满老人自己做的米酒。锋不会喝酒,自然就免了。
餐中,两个老人不停的劝酒劝菜,杨姨看了看总是低着头的锋,嘻嘻的笑着,用公筷给夹了一个长长的鸭头放在他饭碗里,他腼腆地连说“谢谢”,低着头捧着饭碗夹起鸭头正准备往嘴巴里送,却被桌子下面的那条大黄狗抢去了。锋不好意思的看看在坐的人,好像没有人注意他此时此刻的尴尬。他又偷偷扫了一眼桂清,见她正低着头用拿着筷子的那只纤纤玉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笑了出来。原来,他和黄狗争吃的小插曲都被她看见了,那双美丽眼睛被禁笑而硬生生的憋出了泪花,面颊绯红绯红,就像一朵盛开的桃花。平时见了生人都怕丑的锋,此时此刻被一个女孩子目睹了可称之为人生经典的大洋相,心中的那种害羞是不言而喻的。
他可怜巴巴的忍不住又藐了一眼她,脸上更是发热发烫,也许是同龄人的那种默契吧,她也不约而同的瞟了他一眼,四目相撞,彼此的脸染得更像两张红纸一样,心,肯定同样在高速撞击着彼此的胸膛。
过了两天,在屋前的那棵木瓜树下,桂清告诉锋说:“妈夹个鸭子头给吃是表示疼爱你,因为你的年纪最小。”
“哦,那天真不好意思,嗬嗬。”
锋一边磨着砍草的柴刀,一边应着坐在旁边看书的桂清,享受着从白底碎花衬衣里散发出来的那种特异的清香,那种清香让人有种莫名的幸福和向往,只是他不会完全去领会而已,只有意味不能言传的那种感觉。
也许他们是同年,又或许是少男少女的原因,才几天时间,他们很快就混熟了,他将随身携带的小说“林海雪原”,“敌后武工队”等等书籍借给了她,因为他知道,桂清也喜欢看小说。
言归正传。大家来杨伯伯家的工作就是去山上将新种下的杉树幼苗旁边的杂草、杂柴割了,割一天可以赚到十多元钱,虽然很辛苦,但是觉得很开心,因为在家里赚不到什么钱。
每次收工回来,大家都要经过一块玉米地。嫩嫩的玉米棒子在他们那里根本就没有,那甜甜的、嫩嫩的清香加快了四个外地人本欲出轨的心。大伙偷偷的掰下玉米棒子剥开了壳叶就地生吃,好甜好脆。短短三五天时间,地里的玉米基本被他们吃光了。
做错了事总会有被发现的那一天。一个大雾的早上,他们正准备去山上做工,只见杨伯伯挑着两大捆玉米杆子回来,老人很礼貌的和大家打招呼。看着那一担玉米杆子,大家心里有种预感,偷吃的那些玉米应该就是杨伯伯家的,心里真的好愧疚,觉得有种“无面见江东”的罪恶感。
傍晚,收工回来,梧桐树下大家闻到了一股垂涎欲滴的烤香味,进屋一看,原来是杨伯伯在灶塘边煨了很多嫩玉米棒子。面对老人的宽容和理解,他们觉得很不好意思,完全可以用无地自容来比喻此刻的心情,老人心里很清楚,玉米地里的棒子就是他们几个吃的,老人家不但没有责怪,相反还暗示大家将玉米棒子煨着吃才是最香的。
老人笑嘻嘻的将香喷喷的玉米棒子从灶塘里用火钳夹出来,拍拍火灰,放进小巧精致的竹篮子里,递到我面前说:“小肖,拿着,坐下来和大家一起吃吧,不要客气的,这是专门煨给你们吃的,你们平原地方应该很少种这个吧?”
“嗯。”他接着杨伯伯递过来的小篮子应道,心跳得好慌。
老人的大度比打了大家几巴掌还难受,愧疚之余,他们更多的是感激。
从那日以后,大家当老人一家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礼貌相处,互相尊敬,收工早或者下雨休息时,大家会帮杨伯伯家做些力所能及的农工和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