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年 红衬衫
作者 洪炳君
这是一件珍贵的红衬衫,它侵染着一位普通母亲的情怀和慈爱。每当我穿上它,思绪就飞到了我28年前工作过的那个地方。
呼啸的京九长龙从固安的永定河飞到最南端牛驼镇的王龙村。一圈长长的红墙,围绕的红房子就坐落在京九铁路的下面。那个院落就是我工作过的王龙小学校。1981年的初冬仿佛来的很早。无助、失望、悲伤纷至沓来,母亲患癌症已到晚期,哥哥参军在外地,我因为眼疾大学没有录取,好不容易考取了一个民办教师的职位,凭着我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被分配到县一中工作。谁想工作不到三年,就把在校所有的民办教师下放到了乡下,我被下放到了离家30里的这所王龙小学。
新的工作,在新的环境中开始。学校一至六年级,双轨十二个班级,近五百名学生。我的到来好似在这个小小学校掀起了波澜,老师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张校长让我担起了毕业班六年级的语文课。小学生毕竟不同中学生,有他的特殊性和特殊规律。我忐忑不安,心里发怵。和我教平行班的陈姓女教师,在那个乡镇是教学的行家里手,一面旗帜。她看透了我的心思,没有歧视我,还给了我莫大的安慰和帮助。我要回家照顾母亲她就帮我代课,替我批改学生作业。我在学校,她还把我叫到家里给我做些可口的饭菜,缓解我的精神压力。还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手把手教我小学教学教法。我很快进入了角色,受到了学生的欢迎,做出了令县里教育界很满意的成绩,教学论文在省刊发表,公开课受到县教育局领导的好评。
第二年的3月,我离开了那里,又调回了县一中。那依依惜别的情景使我刻骨铭心。我班三十二名学生全给我送了小小的礼物,一盒香烟,一条手巾,一块香皂……
我离开学校的那天,老师们把我送到了校门口,唯有陈老师一直把我送到村外。她眼里含着泪水,既是沉重又是羡慕地说,“看你终于又回到咱县的最高学府了,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那。洪老师,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也四十了,还是民办教师那,都二十多年的教龄了,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转正。”……
我调回县一中的第一周,学生寄给我的信像雪片一样飞来,每天三五封。我在那里工作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师生之情就是这样深厚,就在这一刻,我的心震撼了。念起陈老师对我点点滴滴的帮助,感恩之情油然而生,我一定要回报他们。陈老师民师转正我帮助辅导,几次考试来到县城我安排住处,她写论文我们一起琢磨。一年、两年,功夫不负有心人,陈老师终于转正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从我1982年3 月,离开我任教的那所小学开始,我每年都要抽出时间去那所学校,每年的中秋节、春节我都去看望我的恩人陈老师。
28年来我从未间断。可我的获得竟是那么多,那些年陈老师看我拉家带口,每年都要给我的两个孩子钱,从二十、三十、到一百元,二十多年来从未间断,一直到我的两个孩子大学、中专毕业。
记不清是哪一年的中秋节了,因为事情比较多,抽不出时间去看望陈老师了。到八月十四了,我的心里越发惴惴不安,白天没空,就晚上去吧,到陈老师家门口,看到她正在院子里望着。她帮我推着车子,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今晚你该来了。”吃饭的时候她拿出三件皮夹克,说:“你在县城工作,我的两个儿子在村里,你们仨每人一件,你看这件西服样式你穿合适吗。”此刻我还能说什么呢,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心头,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的母亲去世十几年了,我羡慕有母亲的任何人。我多么怀恋我失去的母爱啊。这何止是一件皮夹克,这不是我苦苦希冀的母爱吗?
记得前年的腊月二十七,我又走进了陈老师的家门。还没等我坐稳,她就急迫的说:“如果我没记错,明年该是你的本命年了吧,说话就是五十的人了。还是把你的酒忌了吧。”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恒源祥的红衬衫,“记着,年三十的晚上穿上它,不都说红色避邪吗,咱也图个吉利,保你以后的平安吧!”从我记事过了三个本命年,就因为没有女儿没有人给我买上一件红衬衫。从我母亲去世,我就很少再叫“妈妈”两字了。这次我禁不住打开了情感的闸门,流着泪水,紧紧握着她的手语不成声地说:“您在我最无助,最寒冷的时候,给我安慰,给我温暖。还是让我叫您一声‘妈妈’吧!”

我离开教师队伍很多年了,但我工作过的小学,是我割舍不下的地方,那里有我的母亲陈老师,那里是我从失意走向进步的起点。多少年来我发奋读书,努力工作,靠着自己的辛勤和实力走入了县委党史研究室成了一名科级干部。我的档案袋里装有中专、大专、大本三分毕业证明,有县委、县政府,省、市党史部门的表彰证明。工作之余我主编出版了十几本文学、史志著作,发表了几百万字的文章,成为了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随着时间的流逝,年龄的增长,我越发珍重我曾拥有过的人民教师的称号,越发珍惜我和陈老师之间的母子之情了。越发留恋和学生们在一起的日日夜夜了。 我曾在山东曲阜“万世师表”的孔墓前叩头烧香;我曾在毛泽东就读的湖南二师学校门前拍照留念;我曾把北师大的校训“学为人师,行为世范”永记心间。
……
我的母亲--陈老师是红烛,燃烧了自己,给学生光明一片;
我的母亲--陈老师是春雨,干渴了自己,润泽了学生的心田;
我的母亲--陈老师是肩膀,把学生举过头顶,让他们观海看天;
我的母亲--陈老师是航船,顶风逆水,送学生到达成功和幸福的彼岸。
我相信,这件珍贵的红衬衫,暖着我的心,照着我的路,给我以后的人生平平安安,幸福连连。
写于2009年春节
作者简介
河北固安人,党员,河北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固安县志》《固安人物志》《固安年鉴》主编,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文学作品集《多彩人生》《心语》《固安儿女风采录》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