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虫鸟情趣
戴永久
我小时候好奇爱动,玩心十足,特别是对各种小动物更是见啥要啥,自己捉不到就找人求援,父亲自然而然便成了各种玩物的主要提供者。
春天,小蝌蚪出现,就用小玻璃瓶灌满水,放几根水草,捉几只养在瓶中蝌蚪摇头摆尾,追逐嬉戏,活泼有趣。
伴随各种鲜花而至,小蜜蜂在朝阳的泥墙上挖洞作窝,来来往往,嗡声一片。我和同伴们一手拿空火柴盒,一手拿根小竹枝,选择顺手的洞眼,将竹枝伸进去轻轻拨动。蜜蜂受扰爬将出来,逮住后装进放有菜花的空火柴盒中。
蜜蜂在盒中嗡嗡作响,三四只火柴盒放在桌上,嗡声不断,很有趣味。不过,若是不小心让黑色的公蜂蛰了指头,那钻心的疼痛,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蜜蜂未玩够,蝴蝶又粉墨登场,它们在铜钱般大小的茼蒿花盘上飞来飞去,贪婪地吸吮花蜜。小心翼翼地扑捉,靠近,再靠近,快碰到了,它忽地飞去,一转身又飞了过来,像跟人捉迷藏似的妙趣横生。特别是那些伞状的白色胡萝卜花座上,成群结队的蝴蝶,上下翻飞盘旋,似漫天雪片飞舞。人扑蝶,蝶戏人,画中的人和蝶美不胜收。
我们将逮到的蝴蝶塞进装有菜花的玻璃瓶中养着,不时摇动,促其飞舞,半天下来,活着的所剩无几。
春末夏初,各种小鸟纷纷筑窝产卵,繁殖后代。每到这时,爬树高手的父亲都会有求必应,上树到鸟窝中取出大小不一,五颜六色的各种鸟蛋给我们玩。有时拿到的鸟蛋多,母亲还会将其煮熟了给我们吃,特别的开心。
有一种叫柴雀儿的鸟,体形特小,鸟蛋只有大黄豆粒那么大,淡咖啡色,圆滚滚的很是逗人。还有一种“铜腊嘴儿”下的蛋,淡绿色,蛋上有九龙戏珠图案,十分的神奇。很可惜,近几十年以无缘再睹其鸟尊容,更谈不上鸟蛋了,让人遗憾。
紧接着麦虫子登场了,黑色的毛虫从吃光叶片的麦秆上下来,成群结队的爬到路上,妄图寻找新的食源,这可是以虫类为食的小鸟们觅食的天赐良机。
此时正值育雏期,亲鸟们拼命来去衔虫,窝内小鸟个个张大嘴巴等食,老雀儿忙得不亦乐乎。这时父亲会挖一只蛴螬,用长头发扣了拴在一根沾有熟桐油的竹签上,然后将竹签插到麦虫经过的路上。觅食的“麻呷呷”看到爬动的蛴螬,火速飞扑下来,一下闯到沾有桐油的竹签上。粘稠的桐油粘上羽毛,雀儿就无法逃脱。父亲先轻手轻脚将小鸟逮住,再小心翼翼将粘在鸟身上的竹签去掉,然后全神贯注地将其放入亲手制作的小鸟笼中。
待扣好笼门,我迫不及待地将鸟笼抢到自己手中,掉头飞也似的跑回家,抓了一把麦糁儿加水揑成小团儿,又到园田里拔了几棵嫩青菜用刀切碎,一起撒到鸟笼内给小鸟吃。但是,小鸟不领这个情,不停地在笼内挣扎拍打。我以为他“认生”,就蹑手蹑脚躲在一旁观看。鸟儿非但没有停下吃食,反倒扑腾得更凶。
中饭过后,鸟儿疲倦地伏在笼内,还是一口未吃。我生怕其被饿死,伸手将它抓出来,用手强行扒开嘴巴,使劲将一个面团儿塞了进去,看着咽下后,才将其送回笼内。看着鸟儿那没精打采的样子,我兴趣大减,转身玩其它东西去了。
晚上我想起给小鸟喂食,拧起笼子一看,里面空空如也,我急得直跺脚。奶奶一见,忙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乖乖肉,不要吵,是我惹的祸,下午帮你喂食,不小心让它溜掉了。明天我让你爸爸重捉一只赔你,行不行?”我信以为真,无奈地点头应允。
盛夏晚上乘凉,黄褐色萤火虫腹部末端发出晶莹的绿光,一亮一熄,流星般到处飞舞。我同小伙伴们争相捕捉,放进蚊帐中观赏。母亲怕小虫从人鼻孔、耳朵爬进去,把人弄出病来,就挑了一只绿壳子的咸鸭蛋煮熟,将一头轻轻敲开,小心翼翼地将蛋白蛋黄挖干净,然后将捉来的萤火虫放进去,再用白纸将洞口糊起来,最后用线扣住半截火柴枝从纸眼中穿进去一拉,提在手上像小灯笼似的,十分可爱。晚上,玩够了,就用别针儿挂到蚊帐里过夜,真是过瘾。不过,待到第二天晚上,蛋内悄无声息,原来萤火虫不知什么时候死了。想玩,还得重新捕捉萤火虫补上。
与此同时,一种名为“叫驴子”的小虫又“蠷、蠷、蠷”地叫开了。这种昆虫大多生长在结了荚的黄豆地里,只有极少数生活在沟边茂密的芦苇和“护沟草”丛中。它的特点是天气越热,太阳越晒人,它叫得越欢。微风下,老远听它那清脆的叫声,似在眼前,待你走近一听,尚在前头。当你蹑手蹑脚走到跟前,只见它傲气十足,旁若无人,昂首挺胸,迎风高立豆棵顶上,振翅叫个不停。
捉住后,用手轻轻揑住它的一对带有锯齿,粗壮有力,又极易折断的大腿,放进备好的六角眼篾笼中。每天喂上新鲜的丝瓜、扁豆花或嫩黄豆米、瓜皮等,十天半个月,甚至能一直养到深秋,也不会死亡。
奇怪的是这种虫只生长在西姜黄河西,一河之隔的河东,成片茂盛的黄豆地里从未见它的踪影,特别是“姜八公路”以西的“叫驴子”更多。小时候年年暑假,我都到位于姜八路西侧的孔元村周家舍舅舅家,捉上好多“叫驴子”到姜黄河东,新河岸自己家中养。有时故意将其放生田里,想让它繁殖,但始终毫无结果,至今也不知何故。
随着秋天到来,天气渐渐凉了。傍晚凉风习习,家前屋后瓜棚或扁豆、丝瓜架上,纺纱娘“咯、咯、咯”此起彼伏,东呼西应,叫声一片。孩子们循声而至,捉起来放到用麦草做成的专用笼内,挂在屋檐下或门前的小树上,放进瓜花或扁豆花等饵料。夜幕降临,它就开始不紧不慢,叫将起来。一有风吹草动或有声响,它就机敏地放慢叫声或干脆停下,飞到另一处继续开唱。有时能几个小时连续叫唤,从不停歇,也不知累不累。
父亲九十大庆当天晚上,我用手电筒照明,领着孙儿戴嘉睿、戴嘉昕捉了两只纺纱娘,让他们亲身感受了一番捉虫的趣味和快乐。
紧接着知了(学名叫蝉、俗称假牛)登场了,天气越热,太阳越火,它们叫得越欢。清晨,孩子们起床,把细树条儿圈起来绑在竹子顶头,剩露水未干时粘满蜘蛛网 ,做成粘知了的网。那时不洒农药,家前屋后蜘蛛网随处可见,做“粘网”不费吹灰之力。
据说知了有好几个品种,我们最爱粘的有两种:盛夏玩一种褐色体型中等的知了叫油蝉,它的叫声就像入油锅炸东西,“滋——”的声音,嗓门特大,久久不散。中午烈日如火,只有它仍不辞劳苦,大声歌唱。早秋,粘一种周身碧绿个头较小的知了,学名叫蛁蟟,俗称“吱牛儿”,它的叫声非常好听,抑扬顿挫,美妙动听。这种知了生来怕晒,所以一般在上下午太阳弱时,才能听到它的鸣叫声。
另外也有大一点的孩子用棕丝或牛、马的尾毛做成活扣,系在竹梢上套知了,这可是一项难度极高的绝活。首先是眼要能看到看清竹尖上绑的尾毛;其次是毛扣伸到知了头部时,要能清楚看到知了的两只前腿的动作;再就是收紧扣子时机的把握,最好待知了的两只前腿都伸到扣中时再拉,可保万无一失。每到这时,得手者举着竹梢顶上又飞又叫的知了,在众多崇拜者的拥簇下,头顶烈日,狂奔不已,何等的荣光。
童年的虫鸟情趣,如幅幅多彩的油画,紧贴在性灵的心窗,栉风沐雨60年,永不褪色,成为如今率性童真的小孔成像。

个人简介:
戴永久,男,汉族,1944年4月出生,中共党员,大专学历,曾任小学教师,5个乡镇党委书记和县、市两个部门负责人。2004年退休后从事文学习作先后在"江苏生活快报""江苏散文报""山西科技导报""泰州晚报""姜堰日报""溱湖""罗塘"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等文学作品100余篇。现为江苏省作协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