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恒启先生在收割乡愁
潘安兴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初,《黄陂文艺》经常看到吳恒启先生的作品。当年的黄陂刊物,架起了爱好写作者的桥梁,神交已久。
到了八十年代,他来到寒舍。久违的谋面,一种亲切感由然而生。年龄相仿,他长我一岁,坐在一起交流,有很多共同语言。
我们的友谊在本世纪第一个十年升温。在2006年,全区进行非物质普查,罗汉街不时机地打捞地方的历史人文传说故事。当时罗汉书记罗仁发是一个文化自觉的领导,先行先试。 立即组织文化站易怀玉等人的工作专班,调查采访当事人,进行笔录、撰写乡土文化。
在这场收割地方历史、人文、故事、传说的大戏中,不经意间,角色悄然嬗变,从教育转向史志,把他推到了前台。而对此素有爱好的的他,更是如鱼得水,一发不可收拾。
进入这个行列,有了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如耕耘的老牛,上了轭头,就要奋蹄前行。
万事从头难。梳理罗汉寺街的历史渊源、人文掌故,召开会议后,立即拟定调查收集方案与提纲,逐村逐湾进行釆访。寻找相关线索,对接最佳的受采访者对象。找到线头,风尘仆仆劳顿在乡村的小路上。
抱着很大的希望,好不容易找到打听的知者。这些人都是七老八十岁,长期的山居生活,与世隔绝的环境,上门釆访,有的人表达都很困难。有些孤寡老人,有些空巢老人,行动都很困难,上门还要帮他们做饭,边做边聊,边做笔录。还有一种到了釆访对家中,门上一把锁,一打听,正在住院,问明原委,又马不停蹄赶往医院病榻前,对方正在打吊针。说明情况,咨询人物、事件、地点、过程,连忙记录在案。临行时,自己掏腰包,奉上慰问金,这样的事,不知有多少次。
罗汉寺街是一个丰富的文化宝库。渊源流长的龙须河,神奇的罗汉寺神话传说,古往今来生长乡村著名人物的故事,普通人的孝行善举,如一部乡土教材,在口头讲述中,娓娓道来。伏马山的闹年,魏家棚子茶、江记著名的三鲜,还是罗汉寺的棉布,曾经斐声鄂豫赣湘陕等周邻省份。罗汉寺的柴行,是新五师活动的场所,上演抗日除奸的故事。
从乡土文化的调查梳理中发现,如走进了万花筒,目不暇接。他仿佛进入了人生的黄金季节,忙碌得不亦乐乎。几个月下来,忘记了劳累,回到家中,草草了事吃了晚饭,便挑灯夜战,伏案疾书着白天釆访的收获,将釆撷的吉光片羽,沙滩上拾起的珠贝,串缀起来,一篇篇的文字,变成了条理清晰的华章。看到这一点,他醉心地笑了。
釆访撰写向深广展开,让人臆想不到,罗汉寺如此博大精深。而地下潜藏的富矿,那就是文化遗址与废墟的揭示了鲜为人知。发掘埋在地下的文明有远古的水利工程铁门槛,最早的商埠城隍墩,拂尘殷商时代的石龙叫,造型独特的女儿桥、半河桥,包拯断案的研子岗,晨钟暮鼓的罗汉寺、鸡鸣寺、孝子庵、土主庵。冯家大湾正月十五唱楚戏,潘黄湾的僵狮子………
一盘存,罗汉街有了这么富厚的文化家底,领导们喜不自禁。历届党政斑子成员大力支持,在人力资源与财力上,全程重点倾斜。他们还躬亲联系文化馆,借助《黄陂文艺》,推出专刊,将收罗整理的罗汉寺资源,由他负责编辑成册,命名《人文罗汉寺,由武汉市政协主席刘善璧题写。首创乡镇专刋出版的先河。 湖北电视台组织一班人马拍摄,进行十余天的滚动播出,产生很大影响。
往事钩沉的蛛丝蚂迹,从民间口头传说中,从这片土地上走出了嘉庆浙江巡抚刘彬士、光绪年间伊犁总兵刘洪发,乡里老人讲述了他们的遗闻趣事,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带着一种朦胧,他思考着如何将民间的野史与国家的正史融合,找到切入点。
搜索刘彬士的资料,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他首先从刘彬士的人生苦难足迹,由他在黄陂走过的生命驿站演生出来的地名,大海捞针去寻找吉光片羽。为此,他不殚劳苦,从蔡店刘家山一路走下来,打探知情者的下落,到木兰乡吊剑楼,罗汉宋家店,前川街接驾里等地多次进行实地采访,找到那些曾经岁月的当地活字典,掌握了一手资料。当然这只是民间传说,要有可信度,他又产生了查阅考正史资料的想法,翻阅了《黄陂县志》寥寥一两百字,不能满足自己的需要。
恰巧,好友鲍厚祥先生到北京三女儿那里去,非常高兴,到县志办说明来意,开具证明,便委托他到北京国家图书馆、北京第一图书馆、中国人民大学图书馆等单位,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查抄了刘彬士的诗文、奏折、《大清历朝实录》中有关刘彬士的史料记载。还找到了刘彬士的后裔刘景芳,提高了家族寻亲履路的相关资料。
好在罗汉街工委的领导们,都是明白人,都很支持这件事,从各方面提供方便,给予支持,一路顺风。《嘉庆榜眼刘彬士》由国家正规渠道,终于付梓,登上了大雅之堂,了却了一项心愿。为罗汉寺街擦亮了一张历史名片。
想做事,能做事,会做事,做成事。自然获得人们的认可,机遇也会接踵而而来。2015年6月,区政府决定五个乡镇试点编修乡镇的地方志,罗汉是其中先行试点之一。由区志办颜学甫推荐,街道领导同意,组成六人工作小组,由他主持《罗汉街志》的撰修工程。抽调的这些退休老师,都未受过史志专业训练,凭着别人的样书,边学边做。经过一段时间的写作训练,编组分工到人,工作全面铺开。到2016年底,各编的粗线条基本完成,根据工程进展情况,街工委决定他一个人留下,完成修改、增补、送审的任务。担子一下子压到了他一个人肩上。既然相信,便义无反顾,坚持到最后,完成既定目标。凭着一股韧劲,终于在2019年,《罗汉街志》率先出版问世了。一位六十九岁的退休老人,完成了一个街六十九年历史的撰写,诠释着“老骥伏枥 ,志在千里”的锲而不舍。
能者多劳,好事自然摊上了。吳氏修宗谱,他的响名在外。族内德高望重的长者、财大气粗的乡绅首推由他来主持《吳氏宗谱》的撰修。五人族谱编纂委员会如期登台。
按照传统的办法,参考了六个谱碟,定好了框架结构,釆用先世系图,后世系表的办法,参与修谱成员分工负责,开展登登谱工作,伏马山吳氏二公支下37个村湾世系图表,历时两年半,即从2017年中到2019年底,全部完成。还有族中人物传记、艺文等篇目。大16k本,1871个角码,三卷盒装提袋豪华精装,又得以问世。这一文化工程,标志着他收割乡愁的里程碑,珍藏在典籍库中。
名声出来了,名牌亮了,在领导心目中自然有了优先位置。有什么文史类的的突击任务,首先想到他。礼贤下士,躬亲上门,请他出山共襄盛举。安排他执笔撰写配合中心工作,反映大时代大变化的纪念文章。
自然村湾,是乡愁的载体,也是血缘聚落的根系。新时代的新面貌,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很多湾整体搬迁。农民搬进新居,开始新生活,建设新家园。
然后,祖祖辈辈繁衍生的的这块土地,曾经的地面历史建筑,从此消失,世代相传的口头文学记忆,随着老一辈人的渐行渐远,让后人找不到根的追思。
木兰大道扩改,在罗汉街贯穿14.5公里,跨越13个行政村,沿途拆迁30多个自然湾,1750户,7350人。这些自然湾的人文历史,如同修水库一样,湮没在岁月的烟波中。抢救收割乡愁的庄稼,是一项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根据黄陂区政协2019年二号提案“保护乡村文化,留住美丽乡愁”的建议,2020年6月,罗汉街组织专人对拆迁湾的人文传说进行调查梳理,又一次把他推到了前台。一年多的紧张运作,如遂将《拆迁湾落简志》付梓。几百年的传统文化与繁衍生息的记录保存下来。做了一件功在当今,利在千秋的好事。这是一种对历史的负责,对后人有个交待。在祖根外貌留影、内核留根,名人留印,善人留忆的一部世系图,满足了拆迁者心理与灵魂深处的需求。
我为他碰上罗汉街这样的知己领导高兴。让他的才华发挥到极致。我看到了长轩岭的杜有源也同样编了这样一部书,如滠水河一样,从蔡店、姚集流来,诉说着黄陂的田园风光,昨天的故事。感谢这些有心人,把沿路的村湾的匆匆过客的形影留在鲜活的大地上,让后人出发,实践着“江汉朝宗”的轨迹,放歌激扬。
因为修志,我们拉近了距离。不时在一起小聚,畅所欲言。从他身上,找到了一种执着,退休以后的丰富,找到了自己的寄托,自己的定位。
乡愁的传人,乐此不疲,快乐地度过每一天。不求伟大,只要平凡而又充实。看到他收割的庄稼,闲来酌一杯小酒,自娱自乐,岂不悠哉!
我们黄陂有一批象吳恒启、杜有源这样的乡土文化坚守者,不阵地上默默的夜以继日,让人由衷敬佩。
一位毕生从教,先后担任过学校校长、工会主席,却没有放弃对文化的耕耘。始终把传统文化的回归,作为自己的一项使命,无疑是一种先知先觉,给我们启迪:低调做人,让事实说明一切。
不仅如此,他的教学论文,他的语文教学论文,不时在省、市、区刋物上发表。其中,《短语结构的划分方法与步骤》在华中师范大学《语文数学与研究》上刊登,在中国人民大学《中学语文教学》全文转载,被湖北省图书馆收藏。
他还是一个文学评论家,对古典文学,特别是对诗词的评论非常中肯到位,有很多独到之处,给人真知灼见的感觉。我们期待能看到他更多的文学批评作品,给爱好写作提供一面镜子。如他的坦诚一样,坐在一起交流,很舒心直叙衷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