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简介:
邹洪达 , 生于 1954年,四川人,本科毕业,1971年6月在云南孟定农场(原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七团)副指导员。八年后返城在成飞工作,退休后在成都东科信航空自控设备公司工作。喜欢读书爬格字,酷爱文学和旅游!

《云南兵团知青轶事》连载(七)
作者|邹洪达(四川)
我们连队的知青投毒案(三)
李端彤自首不久,就在人们视线中消失了。
李端彤到哪去了呢?原来他自首后,便被带到团部警通排关押起来。说起这警通排,七团的知青无人不知,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毫不夸张地说,那是个让一些人毛骨悚然的地方,是个至今仍为许多知青深恶痛绝的地方。不得不说一下,警通排的全称,应该是叫警卫通信排。从字面上理解,它就是承担团部的警卫与通信任务的。其实它的实际功能与它的名称却大相径庭。它就是个地道的关押所,是个囚牢,是个拷讯室。当时,现役军人主政,团部照搬了部队的编制,什么政治部、军务处、保卫股都有。除外还设了个警通排。由一个现役军人担任排长。从各营选调了几十个身强力壮、政治可靠、表现突出的知青进来。每人发一把虼蚤笼折叠式冲锋枪。我的一个同学、好友何X,据说和警通排的排长有亲戚关系,去云南不久就被调到警通排,我常去他那,也常见到他排长。那排长约170的个头,30来岁。总是穿着身较新的军装,腰间扎着武装带,别着把手枪,老是绷着个脸,从没有见过他的笑脸,一副神气十足、威风禀禀样子,令当时的我十分羡慕,又畏惧三分。常见他经常吆喝手下对关押的知青捆打。那时,团里知青多,年轻人经常打群架。打斗殴的超哥头头、偷盗扒窃的人、还有象李端彤这样的无产阶级专政对象,都由警通排抓起来关押。如二营的上海知青“铁头”、三营的成都知青“皮冻”、“哼匠”,四营的成都知青马xx与xxx,电站的昆明知青白xx,都被警通排关押过。警通排对待关押的人的手段,就是关在黑屋子里,睡在水泥地上,戴上粗铁丝弯的手铐、脚镣,捆绑吊打,严刑逼供,走警通排房前过,经常听到被打者的嚎叫声。再就是,每天强制干些危险、繁重的劳动。我观察,最多时,警通排关押了二十多人,多为知青。不仅是团部有警通排,各营还有警通班、学习班等关押、捆绑虐待知青的地方。直到1973年,随着李庆霖给毛主席的信公开,中央下派调查组调查。各兵团捆打、迫害、强奸知青的问题才受到重视,发了文件,进行了严肃的整治,关了一批、杀了一批干部,警通排也不再敢关押知青了。李端彤在警通排,这一关就是半年多。这半年多,他先后被带到电站三连等地,每天由两名持枪人监视,强制从事炸山、抬石、挖渠等重体力劳动。这半年,他是在枪托和拳打脚踢中渡过的,受到精神上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据他后来对朋友说,警通排那半年,是他一生中最最痛苦的一段时间。约半年后,他被收入耿马县监狱,1975年出狱,先后被关押五年左右。令我不解的是,为什么他在团部这个非司法机构关那么久,而在事发半年后入监?是不是在他该不该逮捕判刑上问题,司法部门有些犹豫和争议?也不知他是否被判刑。是刑满被释放?还是错判平反?还是司法机关对他量刑不当,处置过重?这些无法得知。反正有个事实既:当时国家的法制不健全,公、检、法被砸烂,大量司法干部正在五七干校蹲牛棚呢。

李端彤在狱中,反而没有挨过什么揍,吃什么大苦头。他利用闲暇,广猎群书,特别是延续了他对医药学的爱好,钻研了许多医药知识,并记了大量笔记,积累了大量知识,掌握了许多技能。
李端彤出狱时,兵团已改制为农场。据说,农场给他几千元的补偿金,给他道了歉,(我分析,那几千元钱,有可能是对他在警通排期间受到虐待和扣发工资的赔付和补偿)但他没有要那几千元钱,他和朋友说:“我要那几千块钱整哪样(昆明话即干什么)”。他要的是名誉。他在一天上午,去电站一连指导员那取走了他的物品,没有和其他任何人打招呼,就匆匆离开了老连队,从此,再也没有回到那里。
农场将他安排到六分场六队工作。分场保卫干事将他带到队里,向队里的干部介绍了李端彤过去的情况。队里安排李端彤种菜。这个连队是个位于孟定下坝河滩地的水稻队,比较偏僻和艰苦。这时,我已从电站调到六分场多时。巧的是,我们老连队的指导员刘发轼,也在其后调到了六分场任副教导员,还是李端彤和我的上级领导。
也就是在李端彤到六分场后,我才对他有了些直观的印象。我这个人,有个好奇的毛病。以前,对他的事早有耳闻,却未见其面,见到他后,好奇心驱使我格外注意他。有几次,我和他同搭乘一台拖拉机下河坝、去孟定街、回场部。有时,他和他队的司务长,到我们加工队来挑豆腐、担酒、领猪肉丶鸭蛋。每次见到他,我就站在一边,默默地观察他,琢磨他。

那时,他给我的印象是,爱表现自己,爱主动接近人,爱和人搭讪,爱帮助人。一言一行,时时处处都好象在替别人着想似的。但他的这一切,隐约中,又让我觉得有巴结人,讨好人的成分,有点低三下四,低眉顺眼,过于殷勤和卑躬。他爱笑,但笑起来,却不那么自然,是一种不太容易被察觉的,讨好取悦别人的陪笑,那笑脸象是勉强挤出来的,不象是从内心自然流露出来的。他常常微微低着头,与人说话。和人交谈过程中,他那双圆圆的、亮晶晶的眼晴,往往不直视对方,而是,偷偷地窥视对方,边说话,边不停地转动眼珠,流露出一种躲躲闪闪的,时刻揣测对方的,思考对策的眼神。给人以有点小狡黠,非常有心计的感觉。我曾寻思:他这些行为习惯,是不是在牢里被高压管制下形成的,回归社会后,还没有消褪?这也可以理解,一个刚出狱的人,他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见机行事。
李端彤是个主动型、进取型、善应对的人物。据说,他在新连队里,能广泛接触新同事,适应新环境,表现得非常积极主动丶活跃。他很有参与意识,似乎压根就没有坐过牢的事。队里的抽水泵坏了,都是他主动去修好的。队里谁要是生病了,他会主动向卫生员提出诊治意见,还常常向卫生员交流和探讨医药知识和技艺,卫生员至今还保存有李端彤送给她的医疗器械。队里谁要是有个难,他会嘘寒问暖,别人干重活吃力时,他会搭手相助,非常热心。他做事非常喜欢动脑筋,比如他总是不断琢磨怎么多、快、好省地种出菜。有次,他向司务长提议,将收获后的莲花白根,留在地里,等它再发芽生长。孟定地处热带雨林地带,许多草本植物都能多年生,辣椒、茄子、番茄都可以多年生,他的想法也不是异想天开。李端彤队里的四川知青也没有谁歧视他,他很快就融入了社会,逐渐受到队里人的普遍认可和好评。
李端彤出狱不久就恋爱了,而他的那段恋爱史颇具传奇色彩。他的婚姻史,至今仍在我们战友中传为佳话,为大家赞叹。
(未完待续)

本期荐稿:中权(美国)
本期审核:王文(中国)
本期总编:静好(英国)

注:本期配图由作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