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纪念对越自卫还击作战四十二周年
文/张居明
诵读/陈晓梅

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农历正月二十一)午夜,亚热带的中越边境异常寂静,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有几颗寒星在云彩里探头探脑。酣睡中的边民不知道再过几小时,这里将爆发一场震惊世界的战争。突然,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出现一辆未打开车灯的解放牌大卡车,汽车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缓慢爬行,大约行驶了一个小时来到中越线一悬崖处停了下来,迅速从车厢跳下十个矫健的身影。这是由云南省独立师某部成立的前沿观测小分队,由连长黄大兴带领。另有指挥排长李运海,侦察班长徐新龙,我在侦察班担任计算兵,两名侦察兵,两名无线兵,两名有线兵共计十人要在战斗打响前去前沿开设观察所,完成射击诸元。

下车后连长简单分配了各自任务及口令,为了防止有人掉队便命令每个人把一条白毛巾系在右臂上,随后便一个个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中越边境,山高林密,沟壑纵横,荆棘密布,行军非常困难,前进中不时被树枝或藤蔓挂住器材或衣服,我们小心翼翼地拽开缠绕的植物继续前进,行进中从前边不时传来:“快点,跟上!”的命令声。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前方闪出一片开阔地,那里是边民种植的稻田,只有很窄的一条田间小路仅容一人通过,对面山头上敌人的探照灯不时朝这里照来,我们迅速卧倒,利用敌人探照灯来回转动的间隙快速匍匐通过。

当时,我们每个人都负重五六十斤重量,身上不但有轻武器、侦察观测器材,还有背包、粮袋、雨衣和军用水壶衣服等,爬行非常困难,刚发的布料军衣全被汗水湿透。出发前我们参战人员每人发了一袋炒面,就是像当年红军行军打仗吃的那种炒面一样,用一个布袋装满斜背在肩上,饿了就吃一口,那种炒面根本没法下咽,吃到嘴里不是粘上膛就是粘下膛,只能用水冲下去完事。在战斗打响前,各军队被服厂日夜加班为我们每位战士赶制了一双带钢板的军用胶鞋,以防止越军在我们前进的路上埋设毒签,为防止密林草丛中的毒蛇和虫蛟还配发绑带,怕敌军破坏水源还每人都发了化毒片,饮水时先吃一片。经过十多分钟匍匐前进,前沿观测小分队全部通过开阔地,躲过敌人探照灯的威胁,迅速接近序定位置。当通过一段密林时,惊起了一只斑鸠从树上飞起,立即引来敌人“哒哒”的一阵枪声,连长命令大家卧倒隐蔽,不要出声,越军以为是斑鸠自然飞落再没有了动静。虚惊一场后,连长命令小分队提前赶到了指定位置,迅即展开侦察观测,架设通讯线路,联系后方炮火准备。

那时我们使用的侦察器材还相当落后,还没有红外线、激光测距机,全是前苏联的产品,测量方向距离的是一种叫“泼阿勃”的方向盘仪器,就像现在测公路的器材差不多,上面有方向米位和目标数据。指挥员这里有一台方向盘,负责操作的叫主观侦察兵,在一侧几十米或几百米有一台方向盘,负责操作叫侧观察兵,然后把对敌人目标测量的数据报给指挥员,指挥员再报给我,我用一个铝制的圆形计算器利用米位公式迅速计算敌人的距离和方位,里面的程序大部分是三角函数,正切、正弦之类。指挥员根据我计算的数据,迅速命令炮阵地使用几号装药下达作战命令。

我们计算兵一个连只有一名,号称秀才兵,头脑反应非常快,指挥员报过来的方位物坐标,我们根本不用在纸上写,他报的过程中我们在大脑中已经减好数据。一般我们计算兵计算一道题,三十秒是优秀,四十五秒是良好,一分钟及格。无论战时还是训练,我们炮兵大都用成果法,另外还有弹测法、气象法和跳眼法,跳眼法就是人们常在电影上见到的一个人闭上一只眼睛,平伸手指向前方,然后指挥大炮开火的镜头。等我们前沿观察所一切准备就绪,完成计算射击诸元。

六时四十分随着三发红色信号弹划破黑色夜空,中越边境云南广西方面同时开火,至此震惊中外的对越自卫还击战正式拉开帷幕,榴弹炮、火箭炮、迫击炮、加农炮、加农加榴炮铺天盖地朝越军阵地砸去,一发发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准确击中各个军事目标,尚未天亮的苍穹被炮弹的火光描绘的绚丽多彩,一个个青春的身影如猛虎下山一样排山倒海般朝敌人扑去。

当我用望远镜看到因我们计算准确,分毫不差的使我军炮弹像长了眼睛一样把敌人工事炸飞上了天时,心里禁不住大喊一声“好!”随着冲锋部队的推进,我们这支前沿观测小分队迎着初升的朝阳,闻着空气弥漫的硝烟,伴着隆隆的枪炮声又向纵深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