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 国 者

       我想和你在一幅画里，画里有一个年轻美丽的朝鲜族女子——金姬。那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在鸭绿江这岸，金姬拼命跑着，使出全身力气，跨过一条近两米宽的壕沟。左脚打上勾帮，右脚的鞋子掉进了深沟里，已来不及去捡。身后是十几个警察，警犬狂吠着，她已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也绝不能放弃。奔跑在满是荆棘的山路上，右脚早已鲜血淋漓。顾不得疼痛，向右拐，在向上爬，那里有一个山洞，她知道洞口的位置，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她隐约看见了洞口，突然，脚下一滑，她骨碌碌滚下来山坡。没等她爬起来，十几个警察和一条吐着长舌的警犬，已将她团团围住。被宰杀前的绝望嚎叫，阻挡不住冰冷的手铐，一双纤细的小手被铐在一起。用不了多久，她就将被引渡回那个贫穷的国度——朝鲜。再也见不到襁褓中的儿子，百般疼爱她的中国公婆，还有勤劳朴实的中国丈夫。没走几步，她就昏厥过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鸭绿江对岸的一个集体农庄，连续两年遭遇干旱，土地龟裂，颗粒无收。政府财政吃紧，无力救济奄奄一息的农民。山里能吃的野菜、树叶吃光了，树皮也被剥得精光。骨瘦如柴的老人们只想死在守候了一辈子的土地上，年轻人苦苦找寻生的希望。

         往来于边境上的商贩们，却发现了空前绝后的商机。东北部分贫困农村有些三四十岁的光棍，愿意花三千元买一个廉价的异国年轻女子为妻。这些年轻女子，只要有口饭吃，能够活下去，嫁个什么样的男人都不嫌弃。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人贩子们就贩来了上千名对岸的妇女。金姬的父亲六十多岁了，他把家里的一篮子野菜和一碗玉米面留给女儿，自己就悬梁自尽了。金姬怀着悲痛的心情，草草安葬了父亲，就趁着夜色往江对岸跑。刚刚跑到江边，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当人贩子发现了她，把一个面包塞进她的手里时，她像见了救星一样，死死抓住人贩子的手不放。人贩子一天就聚集了三十多个年轻的异国女子。那岸几位边防战士不忍心看着这些女子被活活饿死，就冒险放行。一群年轻的女难民，纷纷越境谋生。

       这岸小砬子村三十五岁的光棍李老四花了三千元钱，把年仅二十二岁的金姬领回家。金姬皮肤白皙，相貌清秀，体态小巧玲珑。李家母子像得了宝贝一般，满心欢喜。李母倾其所有为儿媳买了里外两套衣服，又借钱给儿媳买了一枚金戒指。金姬连连鞠躬，感激婆母的宠爱。李老四得了娇妻，时来运转，变得神清气爽。他又多包了十亩旱田，想多赚些钱，让妻子过上更富足的日子。李家本是贫困户，但一日三餐能吃上白米饭，每周能吃上一顿猪肉馅饺子，这对金姬来说如同天堂。几天后，村治保主任陪着乡派出所长老闫来到李家，拿给老四一份文件，告诉他，他娶这个女人属违法行为，要把金姬带走。老四再三乞求，治保主任帮着说情，派出所长竟真的网开一面，让老四交了五千元罚款，打了收据，此事就算不了了之。

       一年后的秋天，金姬怀了孕，肚子渐渐变大了。李家母子更加疼爱她。孩子是她的命根子，使她第一次感到活着的幸福。渐渐的，她学会了简单的汉语。村子里的乡亲们都很喜欢这个心灵手巧的女人，金姬也很快就融入了这里的淳朴生活。这年八月节前的一个夜晚，月亮已渐圆满，月光如水，洒在李家整洁的小院里。三个月的儿子，甜甜地睡在金姬的臂弯里，劳累了一天的李老四打着鼾声。“开门！快开门！”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紧张的喊声。老四被惊醒，听出是治保主任的儿子小豹子的声音，急忙打开门，小豹子冲进屋，急切地说对金姬说：“嫂子，你快跑吧，公安局来人抓你啦！”金姬猛然抱住老四，又轻轻松开，抓起衣服穿上，随着小豹子冲出屋去。老四跟在她身后，嘱咐他们：“你们快往北山跑，他们的车上不去！”金姬边哭边往外跑：“老四——妈妈——”从此，李老四又过起了光棍的日子。

       两个月后，老四听边境线上的一个朋友说，前些日子，江对岸处死了一些女子。他们用铁丝把那些女人的左掌心穿在一起，连成一串，随着一阵枪响，十六个年轻女子全部栽倒在预先挖好的深坑里。掩埋后，那岸政府在那里埋下一块白色的木牌，上面用大大的黑字写着：“叛国者”。这幅画最让我震惊，让我彻夜难眠。我深深同情那个朝鲜族年轻女子，为她美好的青春年华如草芥一样被割而痛心疾首。我们生活在伟大的国度，衣食无忧，应该感到幸福和满足，热爱我们的祖国，竭尽全力为祖国争光。

作者简介

韩瑛：笔名、微信名是“长流水”。吉林省柳河县人，满族。曾在建设银行工作，1994年辞职从商，开办过食品进出口公司，在集团公司兼任副总裁。 现居北京，为好的产业项目融资，做企业上市。业余文学创作，中国散文学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