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凿斧声中
戴永久
父亲因为家寒,没有受过教育。在走南闯北的风风雨雨中,尝尽了没有文化到处受人白眼、受人欺凌的苦衷。结婚生子后,父亲下定决心,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孩子上学,吃尽千辛万苦也决不再让后人当睁眼瞎子。
说一不二,认定了的事不会轻易改变,即使滚钉板,爬刀尖,赴汤蹈火,也要孩子读书求进。
父母的心,万斤油,金不换。
1956年,我上小学四年级,当时正处于土改后的生产恢复期,饱受战争创伤和频繁灾害的蹂躏后,广大农村逐渐复苏,众多建国前后外出谋生的人纷纷返乡,满腔热忱地投入如火如荼生产建设高潮中。
王宝才,庄上抗美援朝时参军赴朝作战,转业以后被安排到六合县公安局工作。他放弃手捧的“铁饭碗”,主动申请领取退休金回家,购置了几百只老鸭和一条小木船,过起了放鸭为生的悠闲自在的小农神仙生活。
在这样的大环境影响下,我的不少同学先后都被家长从学校叫回家,辍学当上了发家致富帮手。我少不经事,看到这些不觉动了心,也想退学回家务农。我爷爷也觉得:穷人家的孩子又不想做官发财,认得人名、会记个豆腐帐就足够了。
父母听后,狠狠地把我臭骂了一顿说:“人家的事我们管不着,你想不上学没门!”这一盆冷水,及时将我一颗幼稚浮躁的心“泼”回了学校。多亏父母及时纠正了我人生成长的航行坐标,同时也改写了我的人生历史。
光阴似箭,1958年我小学毕业,顺利地考取了初中,这在当时可算是为全庄人争了光,为父母争了脸,也为祖上争了气。
此时的父母却喜中生忧,“愁帽儿上了身”。随着开学时间的临近,那6元钱的学杂费却让父母犯了难。家庭老底子薄,分家时背了债。搬家砌房子,借的人家的钱和粮尚未还清,怎么好意思再去向人家开口借钱呢。家中别无物可变钱,辍学又不甘心,怎么办?
随着开学时间临近,父母苦苦思索学杂费钱的出处。办法是想岀来的,翻箱倒柜,将家中我们玩耍的铜板、不用或不常用的铜台灯、铜洗脸盆、铜炉子等统统翻出来,拿到供销社去卖了,都未凑足报名上学的钱。
开学的钟声快敲响,父母急慌了。燃眉之急,容不得犹豫。在母亲的反复催促下,父亲找出凿子斧头闭着眼咬着牙,将母亲陪嫁的橱柜、灯柜、梳妆桌以及箱子上所有的铜件,全部撬了下来,拿到张沐供销社废品收购站卖了钱,才凑齐了我的学费。确保我准时到学校报到上课。
每逢学习的重要关口,父母常指着家中衣橱门上和柜子抽屉上所系的布条、绳子,语重心长,教育我和弟妹们不忘艰辛,刻苦读书。
1977年恢复高考,二弟、三弟、四弟都已高中毕业,在家务农。面对求学的千载良机,父母在我的支持和安排下,让三弟永旺、四弟小林一起到大埨中学复习迎考。
1978年,四弟如愿以偿,一举考入东北工学院有色金属冶炼系攻读本科。这可是我家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也是当时全村仅有的四个大学生之一,父母喜不自禁。
美中不足的是,成绩一直看好的三弟永旺,以三分之差落榜,实在遗憾。
为了子女的未来,父母在我的支持下克服重重困难,决心让他再去复读一年。但是,我援藏在外,鞭长莫及,家中无得力之人予以直接的督促帮助,他再次名落孙山。
五弟小明高中毕业后偏读厌学。为了让他尝一尝谋生的酸甜苦辣,在我的倡导和支持下,父母让他跟我朋友戴云清到上海去学木工。
一年实践下来,他开始认识到创业的艰难和学习文化知识的重要,主动要求父母继续让他去上学。父母当然求之不得,就又让我联系,将他安排到芦庄中学继续复读,但终因其学业基础太差,经过又一年的不懈努力,终于考取了本县大冯建筑学校。
父母所生五个儿子中,除我一人初中毕业后任民办教师期间,参加高邮师范函授学习两年,从政后多次参加县和地区党校的培训和学习,最终取得安徽财贸学院合作经济系大专文凭,两个高中毕业,一个建筑学校毕业,一个大学毕业,这在当时全村算得上是凤毛麟角。
五个儿子都上学读书,并能在各自不同岗位上各展所长,各尽其能,对社会、对家庭有所贡献。父母的辛勤付出成就了子女们的种种辉煌,在文化知识上实现了养儿胜似父的良好愿望,同时也为自身晚年的幸福美满生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令人心动的是妹妹宜珍,聪明灵利,品学兼优,当年为了帮助父母照料年幼的二弟、三弟,忍痛割爱,小学三年级时不得已含泪辍学。这一无私无恨的选择让妹妹的美好梦想化成了泡影,也造成父母心中无法磨灭的终身遗憾。
遗憾是不可小视的财富,永远激励后人用心读书的热情和耐力。

个人简介:
戴永久,男,汉族,1944年4月出生,中共党员,大专学历,曾任小学教师,5个乡镇党委书记和县、市两个部门负责人。2004年退休后从事文学习作先后在"江苏生活快报""江苏散文报""山西科技导报""泰州晚报""姜堰日报""溱湖""罗塘"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等文学作品100余篇。现为江苏省作协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