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缘》连载10
十二月份天降大雪,漫天飞舞的雪花将山村染得雪白。这是艾芳来山村所遇到的第一场雪,乡亲们那个高兴呀,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是个好收成。但组长的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他发现下雪的这几天艾芳怕过桥,尤其是遇到到桥面疙疙瘩瘩的冰溜子时,更令她心惊胆颤止步不前。艾芳在桥上摔过跤、落过水,心底一定存在着阴影,这大概就是姜姐所说的“恐桥症”在作怪。组长没有什么好法克服她的恐惧心理,因此凡遇雨雪恶劣天气,他便成为接送艾芳过桥的保护者,有时他牵着艾芳的手过桥,有时扶着她过桥,甚至借排车拉着她过桥。对此山村的老乡及知青们见怪不怪,可艾芳总感到难为情,每遇行人就躲在组长身后,羞得满面通红。
在一个天降暴雪的晚上,组长打着油布雨伞,抱着军大衣老早就等侯在大桥的一旁,当他看到艾芳深一脚浅一脚瞒姗而来时,马上就迎上前去将大衣披在艾芳单薄的身子上,蹲下身体以命令的口气说:“上去!快!”艾芳虽有犹豫,但还是趴在了组长背上。一路上组长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呼出的热气将艾芳的头发都染白了,艾芳几次让他松手放下歇歇,但组长强有力的双臂反而将她裹得更牢更紧,硬是一口气将她背回女知青宿舍。善于玩笑的知青“猴子”见到后嬉耍道:“哎呦呵!‘猪八戒背媳妇’,组长你可真卖力呀!”组长说:“臭猴子!你想背我还不让呢,当八戒俺愿意!” 从此组长得了一个叫“八哥”的古怪外号,但他毫不在意,反而有点沾沾自喜,他不觉得这是见不得人的龌蹉之事,他认为这是哥对小妹很自然的关爱及呵护。
年底,参加完“农代会”的村支书来到了知青组,他从新买的皮包里拿出一张奖状和几张照片,奖状是发给他先进个人的,照片是在两月前“幸福桥”竣工通行仪式上拍摄的,其中一张是公社书记在桥口前剪彩红绸布时的照片;一张是两村支书与公社书记握手告别的照片;一张是艾芳紧握公社书记双手感激万分的特写照片,巧合的是组长也在画面之中,正侧着身子拍着手掌看着艾芳咧嘴笑呢。组长如获至宝,他留下了这张照片,把它珍藏在《毛主席语录》之中。
时间滑入到1976年,在这年的1月份周总理逝世,当这消息传到知青组后,惊呆了的知青们悲痛欲绝,失声痛哭!从此山村老乡再未见艾芳穿过鲜艳漂亮的衣装,知青组再也听不到她的歌声和琴声。3月吉林天降陨石雨,7月朱德元帅逝世,9月毛主席逝世,10月“四人帮”被打倒,“文革”结束。
在这段波谲云诡、哀痛不断、动荡不安的日子里,组长无时无刻都在关注着他的小妹艾芳,她的喜怒哀乐都牵扯他的心,她微笑他也高兴,她要哭泣他也跟着伤心,人们常见艾芳的身边有一位帅气的青年陪伴着她或跟在她的身后,他们或在幸福渠大堤上散步,或在幸福桥上驻足,…。从此这对年轻的人一颗心与另外一颗心不断地碰撞,继而转化为一种深挚的爱,好像彼此的血液中融合了对方,难以割舍彼此不离不弃。
10月份霜降日上午,公社武装部长、县医院艾芳的姨及几个带大盖帽的民警来到了知青组,此时知青组只有芹姐一个人。武装部长走到芹姐面前问:“女知青艾芳的行李都在那里?”芹姐惊疑地把他带到艾芳的床前,用手一指说:“这不,都在那里呢!”武装部长手一挥,几个大盖帽一拥而上,把艾芳的生活用品收刮一空,就连床底下仅剩一只的粉红色高筒胶靴也不放过,全部打包塞进一辆轿车的后备箱,可那艾芳姨竟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看着。芹姐气愤得问:“为啥拿艾芳的东西!”一个操着天津腔的高个子民警板着脸说:“我们接到的命令:不留只字片纸全部带走!”芹姐也没好气的怼道:“那也得让艾芳知道呀!”艾芳姨嘴里这才吐出了一句话:“没有必要!”
望着绝尘而去的轿车,芹姐感叹道:“艾芳这又咋着啦!她可从没有招惹过谁呀,嗨!!” 芹姐无助的长叹了一口气,一屁股瘫坐在门槛上,知青组又要出大事了!
午饭时分知青们陆陆续续收工回来了,与往日不同的是厨房里没有饭菜的香味,心情郁闷的芹姐怀抱着一把散架的破伞呆坐在锅台前。组长奇怪的问:“芹姐,咋没有烧饭呀?让大伙吃什么!”芹姐烦躁的嚷嚷道:“吃,吃,就想着吃,艾芳的行李全被人搜走啦!”然后,她把上午发生的事,告诉了这帮面面相觑惊诧不已的知青们。组长的心“咯噔”一下就提起来了,脑袋里一片空白,随后又跳出许多的问号,他无法做出明确的判断,所提的问题芹姐也无法给他回答。他啃着凉馍和咸菜,在芹姐面前走来走去,又站在宿舍门口焦虑的等待,又奔到桥边不住的张望。他愿艾芳平安无事,他祈盼艾芳快点归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如血的残阳一点一点的落下山去,可桥那边艾芳俏丽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秋风吹动着树梢,传来一阵阵“沙沙”的落叶声,有种不祥的感觉袭扰折磨着组长,让他这个夜晚辗转难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