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家笔记
文/卢春风
常年在外跑业务。疫情防控期间,足不出户,对我来说很不习惯,也有几分焦虑,焦虑来自手中快被抽空的烟盒,不知道没烟的日子,我会怎样度过。
妻子终于有了机会,给我出个貌似关怀,却很残酷的主意:“戒烟”。
看着相伴近三十年的伙计,陪过我落魄,也陪过我高光时刻……始终在唇指之间交替,把快乐传递到体内各个神经网络,又把烦恼轻轻地吹散……
烟草的辛香,能穿透岁月,把散去的时光重新聚拢成云,飘过心头。

记得初次与妻子相识,是在朋友聚会的餐桌上,也许是缘分注定吧!有幸坐在她身旁。想不到的是,我不小心,烟头碰到了她那直瀑一样垂下的秀发,当时尴尬极了,慌忙起身道歉,妻子却诙谐地对我说:“没事,正好想把头发烫了呢,只是你的手法还不够专业。”在大家的笑声中,把我的窘境掩盖了……
“鬓似乌云发委地”,不知道是哪位古人的诗句,当年妻子的秀发滑过我的指间,总会怦然心动。
二十几年过去了,妻子的长发一直没盘起过,也没烫出过波浪,可能是出于我对飘飘长发的迷恋吧。
温情的岁月,往往最无情。当芳华不在时,秀发也会失去光泽。也许是总在眼前飘来晃去,视觉被麻痹了,审美也随之疲劳。
妻子的长发在脑海中渐渐淡去,闯入视线的变成了飘过街道的风,掠过窗口的鸿,立在水岸随风扶起的绿柳……
俄罗斯诗人普希金曾这样说过:“你真可爱。我说时来不及思索,而思索之后,还是这样说。”
我在想,现代人在思索之后,还会这样说吗?

闷在家里快一周了,突然发现,妻子仿佛在一夜之间苍老了。印象中的黑发,在根部已完全变白了。不知是怜惜眼前的岁月,还是心疼那些逝去的光阴,平日里漠然的目光,陡然充满了伤感和深情。
在我的眼神里,妻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一边拂弄她的头发,一边说:“你的头发什么时候全白了?”
“你啥时候用心看过我的头发?天天在一起,你还问我?”妻子冷冰冰地回敬了我。
我无言以对……
妻子又说:“一周了,你怎么不刮刮胡子,都邋遢成什么样了,自己照镜子看看。”
“女儿寄来的染发剂用完了,前段时间买的又忘了放在什么地方。”妻子无耐地摇了摇头。
是呀!宅在家里,没有应酬,没有聚会,也不会与熟悉或不熟悉的人碰面,我为什么要修饰自己?
我认为,无论男人或女人,形象是给外人看的,不会在意家人的感受,也不会面对生活多年的伴侣,去刻意地打扮。
尽管去随意,随意到无法再随意的程度,于是,妻子懒得染发,我也不想刮脸,如果不是为了怕熏到自己,可能每天牙都不会刷。把彼此最丑的一面不留余地地暴露给对方。
如果我们初见时就这样,日后还会相见么?
那会儿,可能她光鲜的一面只为我独享,我潇洒的时刻只为她所有。

夜里睡不着,想了很多,趁妻子已熟睡,索性去翻东西,或许在某个角落里能找到回忆,在老照片里读出甜蜜。没能如愿,却找到了妻子要找的染发剂,我把染发剂悄悄地放在她的梳妆台上,然后轻轻地关上了卧室的门。
早上醒来很晚,妻子已准备好了早餐,走过厨房时,我眼前一亮,妻子今天变了,没穿又肥又旧的睡服,而是香云纱的衬衣,蕾丝打底裤,特别是那一头乌黑的直发,如黑缎子般垂在腰际。
惊诧之余,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刮去了胡子,洗顺了蓬乱的头发,脱去皱巴巴的睡衣,换上妻子为我熨烫好的衬衫和西裤,隆重的坐在妻子对面,这会儿忽然想起,应该有个仪式,我端起妻子熬的小米粥:“来,为了新的一天,干!”
妻子“噗”的一声,把含在嘴里的稀饭,喷了我一脸,然后,我们相视大笑。

作者简介
卢春风,男,现代诗歌爱好者。现为黑龙江省诗词协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