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伦悲歌（组诗）
作者 老鐵
A布特哈嫩江边
燃起彻夜的篝火
乾隆二十八年四月初九
那是一个
没有星光的阴郁夜晚
布特哈*嫩江涛声如鼓
江边燃起大片的篝火
索伦*人和达斡尔人
豪情与荷尔蒙熊熊燃烧
篝火边响着苍劲的古歌
篝火边响着悲壮的战歌
上千匹战马
上千匹骆驼
混着激越的嘶鸣
还有女人们悲烈的哭号
男人们痛快的豪饮
燃烧的不眠的夜晚
永远铭刻于心的夜晚
五百索伦战士
五百达斡尔战士
明天就要出发
英勇善战的索伦营
明天就要出征
告别
生于斯长于斯的嫩江两岸
有森林田地有亲人的家园
告别迷人的布特哈
去平定叛乱
西进西进
远征伊犁
他们
是契丹人的后裔
仍属于马背上的民族
还有着老女真的战魂
一千名勇士
骁勇剽悍的战血
已在血管中汹涌
B在陌生的伊犁河边
索伦营虎贲歌唱大风
布特哈故乡
总是在梦中萦绕
嫩江的涛声
总是在心田回响
但契丹的后裔
老女真的战魂
不是罗嗦的娘们儿
抛不下身后的日子
沿着成吉思汗
西征大军的蹄印
顶着蒙古大地
猛烈的风霜雨雪
挺进
向着荒凉的大西北边塞
向着陌生而遥远的伊犁
五百个
白了又黑了的日日夜夜
冷了又热了的日日夜夜
当初的一千匹战马
已减少了上百匹
但远征的队伍中
也新添了上百匹良驹
乾隆二十九年七月二十六
那是个美丽的黄昏
伊犁河上空挂着
与布特哈一样的彤云
索伦营的西征
不远万里终于完成
22名军官
1000个士兵
索伦家眷1421人
达斡尔家眷1417人
两大梯队胜利会师
3860人的壮举
中国历史上
第一次伟大的长征
又是大片的篝火
彻夜的燃烧
又是彻夜回响着
战歌的激越
战马的嘶鸣
来自东北嫩江边
布特哈的勇士们
此刻已经集结到位
在陌生的西北边塞
豪迈地歌唱大风
C那一场充满希望
庄重而欢快的告别
那是一场
索伦骁勇闻天下
没有辱没祖先的雄威
在纷飞的战火中
他们屡建功勋
平定叛乱抗击沙俄
不负巴图鲁的勇名
但明天
索伦兄弟
就要到萨玛尔去放牧
达斡尔兄弟
就要到霍尔果斯种地
庆祝胜利的狂欢
也是一次
充满希望的告别
萨玛尔
是美丽广阔的草原
霍尔果斯
有肥得流油的良田
于是
苍劲的古歌
又在伊犁河边响起
悲壮的战歌
河边还飘溢着
浓烈的酒香
河边还重复着
热烈的祝福
这一次
女人们没有哭号
她们围着篝火
放歌欢舞
施展全部的魅力
为男人们助兴
也在陶醉中
编织着自己的美梦
没有战乱和恐惧的希望
对农家牧家主妇的祝福
萨玛尔和霍尔果斯
都张开了怀抱
迎接勇敢的新主人
来自布特哈的男女英雄
D萨玛尔不再美丽
索伦族部众全部丧生
那是嘉庆元年
最该诅咒的黑暗岁月
可怕的流行天花
残酷地袭击了萨玛尔
原来丰茂的牧草
已经枯萎
原来盛开的鲜花
早已凋零
原来成群的牛羊
星散荒野
原来成群的马儿
匿迹山林
可谁都不知道
它们能不能逃得一命
美丽的萨玛尔
已经不再美丽
再也听不到
激越的战歌
原本强壮的男人们
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原本坚韧的女人们
哭得撕肝裂胆
却已经发不出声音
尊敬的长者
凄惨逝去
可爱的孩子
不幸夭折
几个不屈的青年
想逃出这恐怖的鬼蜮
但也被瘟疫侵袭
不甘地倒在
离萨玛尔不远的地方
死不瞑目
再没有草原和牛羊
再没有篝火和歌声
只剩下
白日凄惨的荒滩和白骨
黑夜恐怖的风啸和磷火
本是一片美丽的草原
索伦族部众
却在这里全部丧生*
却在这里全部丧生
补注：此诗草于1988或89年，
1990年1月首发于文学双月刊
《伊犁河》，是最早书写索伦营
远征新疆戍边平叛历史功绩的
文学作品。
新疆的伊犁哈萨克自治州，
是全国唯一的副省级自治州，
不仅直辖11个县级行政区，
还辖塔城地区、阿勒泰地区
2个地市级行政区。
乾隆二十八年，即1763年，
嘉庆元年，即1796年。
布特哈，满语意为渔猎，
清代行政区名，辖区为
嫩江及其两岸。
民国和解放后，曾有布特哈旗，
属呼伦贝尔盟，1983年撤销。
索伦，鄂温克族旧称，
满语意为先锋、射手，
世代以采捕打牲为业，
善于骑射、搏斗。
明末清初，达斡尔族、
鄂伦春族等也依附，
清朝统称之为索伦部，
明朝称之为野人女真。
遭受战损和大瘟疫之后，
索伦营先后有两次
调入锡伯族战户重组。
有清一代，英勇善战的
索伦营堪称特种兵和灭火队。
索伦营西征伊犁，比锡伯营
还早一年，功勋卓著，但因
索伦族团灭，史不彰名不显。
锡伯营也在平叛戍边中屡立
战功，在新疆得以壮大，
解放后发展为察布察尔
锡伯族自治县，改开后还
设立了西迁节。锡伯族，
与老满族是亲戚，语言也
接近满语，是清史研究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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