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露天电影有别于城市里的电影院,是农村的一道特有风景线。空旷的场地上,扯起银幕,将四角分别固定在树木或栽起的木桩上,打开小型胶片放映机,一道亮光投在银幕上,儿童们的追逐嬉戏瞬间平息,喧嚣被抛在九霄天外,目光齐刷刷投向幕布,小时候我们都把银幕叫作帐子,整个人完全融进了银幕故事------这就是风靡于六七十年代的农村露天电影,那时的电影放映员,伴随着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度过了快乐的青少年时期。记得在村上最早看露天电影,是在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帐子用砖头石块儿压在房顶上,幕帐子自然垂下遮住房屋后墙。光影投在幕布上,那是一部日本破案故事片,黑白无声。因为是第一次看电影,宽广的街道上,黑压压坐满了观众。好奇的人们全神贯注,屏住呼吸,坠身在这幕哑剧当中。“文*革”前夕,国产黑白电影陆续在村里上演,《大浪淘沙》、《党的女儿》、《英雄儿女》在“露天影院”也能看到了,不过为看一部电影,呼朋唤友,小伙们拉帮结派,要到别村看电影,一走就是好几里路。《卖花姑娘》、《小兵张嘎》,都是在几里地外的别村看的。在学校,小伙伴们常常调皮戏谑:你想看电影吗?什么电影啊?过来我对你说。说着,用双手扯住对方双耳,先向两边拉扯,再把耳轮打卷,紧接着向上向下提拉,最后双手紧捏耳轮向头部用力挤压。一连串的动作边做边口中念念有词:“列(裂)宁(拧)上下集(挤)”。嘻哈声中,被告知者连连求饶。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公社成立了电影放映队,全公社十个大队轮流放映电影。那时正值“文*革”和珍宝岛事件,放映前总先放映加片。那时的加片,离不开八次接见红卫兵和苏联侵略的新闻。公社电影放映员是两个女知识青年,那时为了慰问修水库的民工,公社会委派她们带着电影机,隔三差五地到工地放电影。工地民工军事化以营为单位,都是各村年富力壮的“光棍族”,免不了以两个女放映员为噱头,编编顺口溜调侃一番。“xx和尿蛋,放着电影不看,围着机头乱转。问他为了什么,她说凤霞长得好看”。两个人名,一个是我村的,至今年长还健在,名字不便说出。慢慢地红太阳高高升起,三忠于四无限,政治挂帅统一一切,公社八大员普及到各村。各个村,广播员,电话员,卫生员,电影员,必不可少。县电影放映公司统一管理,各村发放小型放映机,到公司领取铁匣装置的拷贝胶卷影片。我村电影放映员,由一口普通话、落户我村的北京青年担任。那个时期他三十郎当岁,帅气方刚,朝气蓬勃,他爱业敬业,非常热爱这项工作。一天忙忙碌碌,每次放过的影片要按时交回,再领取新片回来放映。一辆自行车陪伴着孤独的他,披星戴月起早贪黑,往返三十多里跑县城,我们村放映电影的场次,比别的邻村另外的多。那个年月电力非常紧张,尽管是在“一切为了农业”的口号下,为压负荷停电成了家常便饭,说停就停。为放一场电影要三番五次地折腾。有时晚饭后没电,就先把银幕挂上,电影机安置妥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来电放映。“来电啦,想看电影的赶快过来”!大喇叭一招呼,大冬天也是一样,人们便从暖和的被窝中迅速爬起,穿戴严实,披挂整齐,搬上木凳靠椅,汇聚在大街,一睹翘首盼望的影片故事。影片拷贝少,放映场次多,跑片是那个时期的特有创举。一部影片安排两三个村子上演,A村演完b村演,为不耽搁时间,等他演完一盘时,等候专人马上取回开演,一部电影,要跑上三五回。后来放映员积累了经验,两村协商,从电影公司取回不同影片,各自把放映完的影片交换一下,加演一部影片,一黑夜能看两个电影故事。我村放映场地在村子中央的大街上,大街又是牛马车、拖拉机的交通要道。影片故事正处在跌宕起伏的关键时刻,车来了,要路过大街,人们会眼不离银幕,很不情愿的站起身拎起凳子,为过路车辆让路。车辆通过后,会不失时机的重新坐好,把自己整个人重新投回到影片故事中。六十年代,以黑白电影为主,影片也很单调,主要是几个社会主义国家的故事片,朝鲜《卖花姑娘》,越南《胜利在望》,南斯拉夫《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阿尔巴尼亚《第八个是铜像》,罗马尼亚《多瑙河之波》,国产片《上甘岭》、《英雄儿女》、《南征北战》,都是黑白故事片。七十年代彩色影片问世,《艳阳天》、《金光大道》、《青松岭》,观众为之震动,激起电影界波澜。七五年,为顺应批林批孔的大形势,政治色彩浓厚的彩色影片《春苗》、《决裂》、《牛角石》陆续上演,走资派看了后连身斥之为“极左极左”,拂袖而去。但形势变幻,很快遭封杀,被《瞧这一家子》、《许茂和他的女儿们》等一些生活气息浓厚的故事片所取代。山乡巨变,桑田碧海须臾改,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已使祖国建设跨上突飞猛进的快车道。3D、动画、特技电影,目眩神摇的声光效果令人震撼。尽管电影也裹挟在“三下乡”的文化范畴,而今的露天电影放映场的观众也寥寥无几。六七十年代的露天电影,陪伴着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度过了幸福快乐的童年。

